小孟季睁开眼,看到是孟星惟一脸的惊慌失措。
他的额头上肿了一大块,破损的皮肤流出了血。小孟季眉头一皱,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叔叔,我头疼……”
孟星惟心疼的抱起他,刚才他骑马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下来,头正好磕在地上,当时就昏迷了过去。
孟季抱着叔叔的脖子,喃喃道:“我不骑马了,我不骑马了……”
孟星惟心里钝疼:“不骑了,长辉不骑了。”
当晚,六岁的孟季起了高热,断断续续病了一个多月,孟星惟衣不解带的照顾了一个多月,等他病愈了,孟星惟也瘦的脱了相。
在病的迷糊的时候他时常哭着喊娘亲,可他父母亲早逝,身边只有叔父一个至亲。侯府日薄西山,直系唯有他们二人,自小便是叔父一手拉扯,磕磕绊绊的长大。
犹记得幼时被族人下毒,差点一命呜呼时也是叔父日夜照顾,后散尽家财,延请名医才保住他的小命。在无数个相依为命的日子里,孟星惟是孟季的父亲、母亲、叔父、师傅,是他此生最最尊敬之人。
然而,他却如同青倌,与周廷祎纠缠不清……
孟季睁开眼,一滴泪从眼睛里滴了下来,落在面前的被面上,留下一点痕迹。他昨夜哭的时间太久,头疼脑胀,连眼睛也酸涩不已。身上盖着田园园的被子,房间里只有他一人,田园园应该是起床了。
出神了许久,他才回过神掀开被子下床,刚走了两步门外传来叔父和田园园说话的声音。
他在屏风前停下,此时此刻实在不知如何面对叔父。
孟星惟眼睛里布满红血丝,想来昨晚一夜未睡,声音有些嘶哑:“长辉还好吗?”
田园园不知道叔侄俩发生了什么,不过昨夜孟季的状态确实不好,今天早上孟星惟又特地过来询问,应该是叔侄俩发生了争执了。
“昨天回来大哭了一场,这会儿应该还睡着了。”
孟星惟心里一紧,这孩子过了八岁后便没有哭过,即使受伤如何严重,也不曾有过软弱之态……突然眼前突然发黑,脚下不稳踉跄了几步。
田园园反应还是挺快的,立刻扶住了他的胳膊,关心的问:“叔父?您没事吧?看您神色很差?”
孟星惟等待着脑中晕眩过去,便抽回胳膊,摆摆手:“无碍,你也休息吧。”
“您真没事?要不我送您回去吧!”田园园第一次见他脸色如此灰败,整个人像是失了魂。她心里微惊,不会是孟季发现了他和周廷祎的事了吧!有心问,但万一不是岂不是让两人都下不了台。
“无碍,你怀有身孕回去休息吧!”孟星惟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那您慢点,注意安全!”
屏风后孟季双目通红,拳头握的邦邦硬!
“你醒了?”田园园回到屋内便看见孟季站在屏风前,脸色铁青,目光也透出几分凶狠。她吓了一跳,抱怨出声:“吓了我一跳!你这是干什么?眼睛好像要吃人。刚才叔父来。你怎么不出来,是不是昨天叔父又训你了?”
孟季嘴唇煽动了几下,却没有说话,转身离开了。
“你没事吧?”田园园从屏风后面探出头,出声询问:“你干什么去!”
“天冷你歇着吧。我练功去了!”他头也不回道,嗓子哑的厉害。
望着他挺直的背影,田园园嘀咕着:“这爷俩不知道有什么矛盾了,一个二个神神秘秘的又不说,不愧同出一脉!”
直到吃午饭的时候,田园园也没见到孟季的人影。躺在床上看了一会儿话本,看着看着就看不下去了,刚下了床刚穿上鞋,晴好端着炖好的燕窝走了进来。wWW.ΧìǔΜЬ.CǒΜ
“少夫人,燕窝炖好了。”晴好放下燕窝,进了内室看到田园园穿戴整齐要出去的样子。“少夫人,外面下雪了。您还是不要出去了!”
田园园坐到桌前,轻轻舀起燕窝,抬眼问她:“小晴好,你今天见到少爷没?”
晴好点点头:“少爷在书房呢。”
“他在那儿干什么呢?”
“不知道,可是少爷的脸好可怕,比平时还要吓人!”小晴好人还小,童言无忌。
田园园噎了一下:“呃…知道了。”
她又劝道:“少夫人,外面下雪了,您别出去了。”
田园园摇摇头:“得去一趟。没事的,我小心些。”
吃过燕窝,田园园便去了孟季的书房,身后晴好的亦步亦趋,小心翼翼的虚护着她,唯恐她摔倒了……就田园园这体格子,真摔倒了,晴好也就是个垫地的!
雪不是很大,像是米粒子一样扬扬洒洒,扑的人满头满脸。
田园园走的不快,在雪中信步走着。好在孟季的书房不远,很快便看到院墙露出的竹子尖。她哈哈了手,在脸上搓了搓随即揣进袖子里。五车苑墙角的水池里结了厚厚的冰,上面落了些雪,透过冰层还能看到几尾鲜红色游过。
她推开书房门,屋里也同外面一样雪洞洞的,屋内没有升火盆。
“长辉?夫君?”田园园轻轻唤了几声慢慢走进屋,孟季坐在书桌前低着头,手边放着三四个酒壶,还未靠近一股浓郁的酒气冲了过来。她捂住鼻子,轻声道:“你没事吧?吃饭了吗?”
孟季一抬头,通红的眼睛,冒着青茬的下巴,颓废疲惫的神态,像是经历过什么巨大的变故一样,眼球慢慢转动着,看着她又好像没看她,“你怎么来了?雪天路滑的。”
他的目光盯在田园园身后晴好的身上,似乎在责怪她,吓得小姑娘像个鹌鹑一样瑟缩在少夫人身后。
田园园隔住他的目光冲晴好挥挥手,小姑娘泫然欲泣的赶紧离开,离开前将门带住,隔绝了外面的冰寒。
“担心你呀?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伤身体。”
田园园走到孟季旁边揽住他宽阔肩膀,她不是特别会安慰人。最主要的是孟季宁愿独自喝闷酒也不肯告诉他,她心里隐约知道了些什么,应该是孟星惟和周廷祎的事情被他撞破了,这两人当时不会在那啥那啥吧。
叔父被那啥后可是恨不得杀之而后快,这才几日两人就把持不住了……呵,男人!
孟季满腹的窝囊却不能对她说,他敬叔父为父,发生了这样事情怎么能告诉别人,摇摇头,只能三缄其口。
他抬头望着窗外飞舞的雪花,心也如寒冬腊月,良久才叹息一声。
孟星惟与孟季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两人谁也没说。反而孟季私下里吩咐一甲和二甲,若是周廷祎来了务必禀告他。可惜周廷祎却再没有登门,孟星惟呆在洗秋阁的时间更多了,连应酬都很少去了。
直到冬至过了,宫里来了专门教导宫规的嬷嬷。
那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晴好和芳好特地过来打扫卫生。
芳好跟着马娘子干活,脾气收敛了许多,眉目低垂时多了几分柔顺。
田园园正在练字,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她的字也有点模样了,海伯就是此时进来的。
“怎么了?”
海伯说:“少夫人,除夕宫中宴请文武百官及有品级的家眷。今日宫里的嬷嬷入府教导了,您需得跟着学些。”
闻言,田园园放下笔好奇的问:“所有入宫的都会教吗?”
海伯尴尬笑了笑:“就咱家。”
田园园:“……就我一人?”
海伯眼神飘忽:“嗯。”
田园园:“哼!瞧不起人。”
可不是,满京城的命妇就独独过来教导她,这不是明晃晃的说她不懂礼数嘛!真是有点丢脸的说。
海伯:“少夫人您别生气,这个周嬷嬷是秦王府的……是老爷专门给你请的,除了咱们没人知道。”
侯爷也是要脸的,宫里的确派人来了不过被他挡下来了,然后自己偷偷请了人回来。
田园园呵呵一笑:“真是用心良苦。”真是讨厌,就不能说她身体不适不能参加什老子宫宴吗嘛!
这种场合看起来高大上,其实根本吃不饱,规矩还多。
海伯去请周嬷嬷了,田园园回到主厅等着。没多时,他领着一个美貌妇人走了进来。
周嬷嬷大约五十来岁,若不是脸上有些皱纹,谁能看得出眼前美貌的妇人居然已经年过半百。柳眉杏目,肌肤白腻,就是号称善于保养的长公主也得甘拜下风,如今一看还风韵犹存,可见年轻时也是个大美人。
她笑容可掬,声音犹如徐徐春风:“奴婢参见国夫人。”说完,郑重其事的行了一个跪拜之礼。
田园园连忙起身扶她:“你不必如此多礼,快快请起。”
她却没起身,反而温柔的看着她:“少夫人,奴婢不单单给您行礼,而是按照宫规在给上位者行礼。”
这就开始了?连个缓冲都没有吗?田园园尴尬的返回主位坐下,学习她如何行礼。
周嬷嬷道:“今日所学便是女子礼节,其中稽首便是重中之重。稽首便是跪拜礼,行礼时,施礼者屈膝跪地,左手按右手上(掌心向内),拱手于地,头也缓缓至于地。头至地须停留一段时间,手在膝前,头点在手背。这是九拜中最隆重的拜礼,也是您进宫面圣时所行之礼!您可以试试。”
田园园走到她的旁边慢慢跪了下来,跪的过程中,周嬷嬷指出她错处:“跪地时要将前裾撩起。”
田园园只得再次起身撩衣服跪地,学着她的样子跪了下来。
这可让海伯心疼极了,“我家少夫人怀有身孕还请嬷嬷看顾些。”
“来时王爷已经说过了。”周嬷嬷说:“今天只学稽首礼,其他的慢慢学,只要在宫宴前学会就行了。”
“那便好,那便好。”海伯叮嘱田园园:“少夫人若是哪里不舒服可千万别忍着。”
田园园点点头,离宫宴还有一个来月呢,时间还早不着急。
接下来半个小时都在学稽首礼了,等田园园做的差不多了没什么毛病后,周嬷嬷便告辞了。
海伯去送的,田园园躺床上歇息去了。幸亏她才两个多月,要是挺着大肚子说什么也不会学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累了,躺了一会儿便沉沉睡去了。
这一觉便睡到了黄昏,刚一睁眼便看到晴好捧着安胎药等着她呢。
“啊~~”田园园打了个哈欠,起身端过药入手温热,“刚煎好的吗?”
“我估摸着时间提前煎好了,这会儿您起来正好能喝了。”
“你这小丫头有心了。”
田园园夸奖了她一句,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巨苦差点吐了。为了忍住想要呕吐的欲望,整个五官紧紧皱在了一起,许久才压下日益频繁的呕吐。
小晴好从怀里掏出手帕,帕子里包着酸苹果干,田园园捻起一片放进嘴里慢慢嚼着。
说实话,她想吃高瞻做的山楂丸子,又酸又甜特别好吃,酸苹果干除了酸倒是不怎么甜。
她闲着没事又去练字了。
古代没那么多娱乐项目,不是绣花就是做些针线活,着实没意思。
一口气练了四张字后,她找了本新出的话本歪在罗汉床上,要说话本她最喜欢一个叫绝情郎,他写的多是市井里的恩怨情仇,文采斐然特别有代入感,故事曲折离奇扣人心弦,让人欲罢不能。
田园园只看了一本便成了他的书粉,便让孟季给他搜罗了绝情郎的所有的作品,不过,他似乎这两年才出道的一共才写了五本,本本堪称经典。
每到月半便是他更新或是新书发行的日子,这话本还是上个月到手的,她把上本看完后才开始看这本新书。
这本新书名字也怪,叫蜃楼(上),她翻开书皮便是引言,引言寥寥数语:说是一个官宦子弟名叫宁不非,在父亲遭人陷害获罪后流放千里,在流放的过程中机缘巧合逃了出来,那时他还年幼被人拐子卖入了南风馆。引言结束,应该是这上本的概括。
冬日的暖阳透过白色的窗纸照下来,手中的书本散发的着墨香,田园园看得如痴如醉,文中讲到小宁不非的颠沛流离险些冻死,不由地又泪流满面。
自从怀孕后,她的泪腺也进入二次发育动不动就要流个眼泪,伤春悲秋的,不知是不是腹中孩儿是个圣母的缘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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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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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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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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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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