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想到杨向云会将那天的话给家里说,沈小棠倒也不意外,只是看着杨庆水那张沧桑的脸,她有些感慨,“舅,我已经把工作卖了。之前我说给云姐,确实,是我没考虑周到。”

  杨庆水从背篼里拿出烟叶,听到这话,指头一顿,心里多少是有些难受的,但外甥女怎么处理工作,都是她的自由。

  杨庆水卷好了烟叶,就那么裹着纸,笑出一脸褶子,“不怪你,要怪,就怪你云姐没那个本事,也没那个心眼,我家的几个娃,也就你青哥有点出息,但是出息了有啥用?一年到头,连封信也不给家里寄。”

  他抽出一根火柴,擦燃了火,点上了烟,脚下的旧胶鞋都是泥,“我以前就想着,能把一家人顾好,不挨冻饿肚子就行了,现在培育房搞出来了,我这几个月……”

  他往后看了看,确定小雷听不到,才低声道,“一共分了两百块,那菌子木耳晒干了,几千斤的往外收,上面说红火着呢,公社里就想着把咱们搞成什么试点,让我去做什么指导。”

  他哼了声,“我只给你舅妈说分了八十,她嘴不严实,第二天周春花就打听到了,村子里的人眼红啊,尽想着来一起挣钱,我就害怕这东西……”

  一个人搞是搞,十个人搞也是搞。

  但是上百人上千人都搞起了这个,这钱还有那么好挣吗?

  沈小棠慢慢啃着西瓜,听到杨庆水这话,想了想,“先干着吧,这项目有上面支持,还能再干个几年,能做多久是多久,先攒点钱再说。”

  等以后政策变好了,能够有资金立马修建一个养鸡场出来,那是真的能很快就发了。

  现在杨庆水要是冒头做其他的,不合适,公社对他有意见不说,村民也会在心里打鼓。

  “哎!”

  杨庆水都快愁死了,他家以前,就他妹妹杨荷是个聪明人,现在一家子,只有他这外甥女能靠得住,他抓了抓脑袋。

  “那你舅妈咋整?现在有点钱就不一样了,被人捧着臭脚就不得了了,我是真担心……”

  要是有人想从李秀兰那边使绊子,这还不容易?

  沈小棠沉吟片刻,随即笑了,“我倒是有个主意。”

  她这舅妈呢,就是典型的穷人乍富,以前穷怕了,苦日子过多了,所以一见到那么多钱,再加上村子里人拍马屁啊恭维啊,这一下就收不住了。

  其实李秀兰不是什么坏人,她腿脚不好,走路一瘸一拐的,平日里没少受人冷嘲热讽的,这一下有钱了,有面儿了,在公社里来说,还是第一批吃螃蟹的人。

  当初骂她男人是傻子蠢货的,知道她男人挣了钱,后悔的天天来送她男人酒。

  杨庆水当然不喝。

  李秀兰有点迷失了,那就只能让她一瞬间清醒过来。

  沈小棠压低了嗓音,和杨庆水密聊了一会儿,杨庆水的脸色由忧愁转为惊喜,他越听越满意,只差没叫自家外甥女一声师父了。

  杨庆水来这一次,除了带山货,还带了钱。

  这些日子挣来的钱,他也不敢乱花,也不敢叫李秀兰发现,一直就在他这揣着。

  他留了几毛钱在身上,还了沈小棠当初借来的十块钱,剩下的全都让沈小棠暂时保管起来了。

  今天太晚了,班车都没了,沈小棠留他和小雷住了一晚上,这家里房间现在够多,也不怕住不下。

  杨庆水死活不愿意住那边的大房间,和小雷在小轶灶屋的床板上挤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天没亮,估摸着才四点过,就领着小雷回村子里了。

  这路不好走,走回去得几个小时,他又舍不得花钱坐车,还有就是等班车时间到了,天都亮了,小棠肯定要给他和小雷做早饭。

  他不想麻烦外甥女,所以早走早好。

  等沈小棠起来,才发现两人早就走了。

  杨庆水把被子叠整齐了,把昨天踩在院子里的泥都给清扫干净了才走的。

  沈小棠揉了揉脑袋。

  她定了五点半的闹钟起床,谁知道她这舅舅,跑得比谁都快。

  ……

  杨庆水垮着一张脸回到了邻水村。

  他让杨向雷守住嘴巴,就说昨天下午把东西送到小棠家就走了,昨晚是在街上睡的。

  杨向雷虽然不知道爹为啥要他这么说,但他是个比较老实的娃,也藏得住话,吩咐他不准说的事,就是把他屁股打开花,他也不会开口说出来。

  李秀兰一早起来就把饭煮好了,玉米和大米煮的稀饭,切了一碗才腌好的胭脂萝卜,淋了点菜油上去,那个香味啊,扑鼻的钻。

  她牢记杨庆水的话,打了两个鸡蛋蒸在锅里,等会儿蒸好了,一碗给婆婆端过去,一碗给小轶吃。

  她步子迟缓,对着炉膛烧着柴,想到昨天村子里几个女人来她这串门,又是拿南瓜子,又是拿花生的,以前从来都没有过。

  那些女人热情的,一口一个嫂子叫着。

  她挺满意的。

  天天伺候一家老小吃喝,除了困在这院子里,就是照顾婆子妈。

  腿脚不便连下地都不太行,轻省点的活儿干了,又总招人白眼。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活出了个人样儿。

  她把鸡蛋蒸在锅里,一边用抹布擦灶台,一边哼着曲儿。

  这曲儿也是昨天村子里女人教的,说是她们在外面听来的。

  她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心里头直乐,幻想着这破屋子变成青砖大瓦房,给家里添置三转一响,她有个缝纫机最好了,以后能多扯点布做些衣裳,也不担着外甥女人情。

  最好叫村子里人的都看看,她李秀兰不是根老苦瓜,她也旺夫,也旺她家男人。m.xiumb.com

  就在这时,院子门被踹开了,李秀兰吓了一跳,骂骂咧咧举着勺子出去,见是杨庆水和小雷回来了,她笑开了花,但杨庆水脸上的表情,让她意识到不对。

  杨庆水黑着脸进门,从缸里舀了一瓢水,“咣咣咣”几口就喝了半瓢。

  李秀兰拍着他背,“作死哟,喝那么急干啥呀?”

  杨庆水眼睛红着,咬牙切齿的,“钱丢了!”

  李秀兰两眼一瞪,没听清:“啥?”

  “我说,钱丢了!”

  杨庆水丢了瓢,抱着脑袋蹲在水缸边哭,李秀兰喊了声“天!”然后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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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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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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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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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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