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忙问。
她今年已满八十岁,是寨子里的老人。
饱经风霜,经历过乱世兵灾、土匪成群的凄惨日子,也见识过太平盛世。
她目睹过苗疆十三峒的起起伏伏。
显然是知晓两个寨子的恩怨情仇。
“算起来,有些可笑。两个寨子从守望相助,到反目成仇,竟是因为一个该千刀万剐的负心汉。”
三奶奶惋惜地说。
“负心汉?谁负了谁?”
我追问道。
“茶女的心上人叫做牛阿郎,是一个小寨子的青年。他与茶女私定终身。”
“但是,牛阿郎转身就移情别恋,要娶青崖峒的玉娘。玉娘受到牛阿郎的蛊惑,爱得痴迷。”
三奶奶几句话,就讲清楚三人的人物关系。
“这负心汉真是该杀!”
我不由地代入了我娘,咬牙切齿地说,
“茶女为了报仇,杀掉牛阿郎,耗尽自己的心血养出金蚕蛊。”
“茶女杀了阿郎之后,玉娘来找茶女报仇。可惜玉娘失败了。茶女说了一句话,青崖峒的七色蛊,永远比不上金蚕蛊。”
“我茶女要杀负心汉,与你无关,你不要逞强。快快回家,再寻良人。她们二人,本是罕见的人儿。”
“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三奶奶说。
我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三奶奶会觉得惋惜。
能养金蚕蛊的茶女。
能养七色蛊的玉娘。
绝对都是有智慧,有韧劲的巾帼英雄。
为了一个负心汉,葬送了自己的大好人生。
太不值得了。
“那之后,是不是发生过多次斗蛊?”
我问。
七色蛊比不上金蚕蛊。
这句话在百年前,对于家家户户养蛊的场面来说,是非常要命的。
青崖峒肯定会忿忿不平。
“是的。双方发生多次斗蛊。各有损伤,还死了不少人。”
三奶奶摇头说,“都是蚩尤老爷的后人,却为此争斗,实在是不应该。”
“那这件事情,与这口凶棺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说这个女娃危险了?”
龙游水问。
“玉娘报仇失败,回到了青崖峒之后,很快就快不行。她身着一身红衣,割开手腕,吊死青崖峒祠堂,当时血满了一地。”
“她留下遗言,死后封在棺木之中,永生斩杀,要用她的怨气养一只蛊虫,一定要胜过茶花峒金蚕蛊,势必要争回一口气。据说封入棺材里面的,是一只九色蛊。”
三奶奶说。
我听得心惊肉跳。
敢情这凶棺的设计,都是玉娘主动要求的。
就是要镇着她死后不超生,怨念积累在凶棺之中。
更惊人的是,她养的是九色蛊。
九色蛊,是比七色蛊更难养的蛊虫。
除了七种颜色的煞气,再加上黑白两种煞气。
便是九色蛊。
巫蛊秘录之中,对七色蛊有记录。
但关于九色蛊的记录,只有一句,可以媲美金蚕蛊。
麻云峰假死脱身,就把一只七色蛊养在自己的棺材里。
这种死后养蛊的传统,原来是从玉娘这里开始的。
“玉娘还留下了一个诅咒,青崖峒与茶花峒的男女,永不通婚。若是产生情感,不得幸福。”
三奶奶说。
龙游水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他与明桃爱而不得,最终阴阳两隔。
我心中咯噔一下,连翘与麻喜子之间,会不会应了这句话?
也不知道连翘的眼睛怎么样了。
她并没有来找我复诊。
该不会出事了吧。
她与麻喜子之间,会是怎样的未来。
“这真是一个错误的开始,造就了一场悲催的恩怨情仇啊。”
我长叹了一口气。
世上竟有这样的事情。
争执的开端,就因为一个负心汉。
一时之间,我找不到词语的形容。
“这口凶棺,沾上极重的怨念,说不定还带有九色蛊的怨念。所以,我在想,这妮子难啊。”
三奶奶叹了一口气,有些怜悯地看着棺木里的少女。
我心中猛地一震,这口封禁玉娘的凶棺,重现人间。
难道是九色蛊成了?
“茶花峒仗着金蚕蛊,欺压青崖峒。百年来,从未改变。前不久,乘我不在家,你们的大蛊师大闹青崖峒,目中无人,一点都没有变。”
“这一次,我要彻底证明……茶花峒不过如此。”
从暗处传来一声阴柔的男声。
应该就是麻云峰。
他口中提及大蛊师,是对我的嘲讽。
“麻云峰,既然来了,那就露面见一见。”
我忙喊道。
等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回应。
“堂舅,要尽快烧了这口凶棺。”Χiυmъ.cοΜ
我深吸一口气,下了决定。
“等明天太阳暴晒之后,我就把它给烧了。”
龙游水说。
这口凶棺重现人间,把少女送过来之后,它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玉娘对茶花峒的成见极深。
对着凶棺烧香祈祷,唱傩戏做法事,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还不如直接点烧掉。
“我回家拿些药材,再弄副担架来!”
我对龙游水说。
我朝前走了几步,对着围观的众人,说:“散了吧。九色蛊有没有养成,不得而知。在斗蛊分出胜负之前,麻云峰不会威胁大家的。”
“散了吧。”
麻锦荣怔了一下,大声说,上前将麻老六搀扶起来。
“大蛊师,金蚕蛊要早早出世,我们才有胆气的。青崖峒,向来就是我们的手下败将。”
麻半斤走之前,期待地对我说。
我心中感叹,虽然是个错误的开端,可百年传承下来,恩怨已经刻在大家骨子里了。
我回到家中,拿了一些药材,再把担架拿了出来。
我将药材碾成粉末,倒在凶棺四周,用药性来中和棺材散发出来的寒气。
“堂舅,一会儿我先把她上半身扶起来,然后你抓着她肩膀,我再到那边去,抓着她双腿,我们一起把她抬出去。你不要触碰到凶棺。”
我说。
龙游水应了一声。
我先将镇蛊铁牌捡起来。
而后,小心地将她上半身扶起来。
衣服不可避免地碰到凶棺,剩余的寒气,依旧绵绵不绝地冲过来。
我咬牙撑着,保持着稳健的节奏。
龙游水走过来,拖着她的双肩。
我与龙游水配合,将少女从凶棺里抬出来,放在担架上。
月光照在少女的脸上,增加了几分冷峭气色。
我又将镇蛊铁牌重新放在她的腹部。
“毒山,我要去毒山找我爸爸!”少女躺在担架上,忽然说了一声梦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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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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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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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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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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