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的那次,他坐在屏风后,姿态雍容,睥睨万物。
而此刻,他成了任人摆布的植物人,听说连相恋多年的女朋友都因此离他而去。
男人的脸色由于许久没有晒过太阳而显得过分苍白,几乎能看到眼皮上的青筋,厚如鸦羽的睫毛垂落,在微黄的灯光下投射一片阴影。五官俊美宛若天成,是上帝最精心之作,显露出脆弱的病态美。
如果没有一年前的那场溺水,她和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司薄宴,不会有任何交集,她只能躲在暗处静静地注视着他。
而现在,她成了他的妻子,却是在这么难堪的情况下。
可既然如此,她会尽到一个妻子的本分。
“司薄宴你好,我是你的太太江窈窈。”
江窈窈的声音很甜,不是那种令人不适的粘腻,而是带着能让人莫名心安的温和。
“你可能不记得我的名字,虽然不太愿意在这种情形下嫁给你,不过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
这是她的职责,也是她埋藏在心里的小小心愿。
简单和司薄宴自我介绍过,江窈窈将自己微薄的行李放进了柜子里,又取出最里面的一层,裹了好几层羊皮布的包裹放进了保险箱。
洗漱过后,江窈窈躺在床上,温柔的眼神落在司薄宴那双紧闭的眸子上,“晚安。”
漂浮了半个月的心渐渐找到归属。
刚要躺下,床头柜上的手机振动起来。
江窈窈侧过头拿起手机,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床上男人的手微微动了动。
他的太太?不太愿意嫁过来?
看来,奶奶是给他找了个保姆太太?
江窈窈......这个名字,似乎有点耳熟。
司薄宴脑海里消化着女人刚刚说的话,试图动自己的四肢,无法动弹。
很快,耳边又响起刚刚那道娇软的女声。
“国内的事情还有很多,短时间内我没法出国,工作室的事情辛苦你们多操持,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将工作室移到国内来发展......”
手机夹在耳朵和脖子中间,江窈窈看了眼旁边的男人,伸手给他拉了拉被子。
手机是在一瞬间滑落的,直直砸到了司薄宴白皙的额头上。
“……”
她到底干了什么?
江窈窈连忙拿起手机,顾不得手机那头的声音,挂断电话,从房间冰箱里拿了冰块出来,试图给司薄宴消肿。
“对不起。”
眼见司薄宴的额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起一个小包,江窈窈现在想杀自己的心都有了。
司薄宴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抽离,一切都轻飘飘的。Χiυmъ.cοΜ
等他睁开眼,就看到一个温婉漂亮的小姑娘坐在床边,眼睛湿漉漉的,似乎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啧。
怎么还娶了个娇气包?
司薄宴好笑地望着她。
奶奶对他自小要求严格,想必对这位司少夫人要求也绝对不会松泛。
也不知道他的这位太太,明日该如何交差。
转日,司老夫人带着医生来给孙子例行检查,看到司薄宴额头的红肿,眉毛紧皱。
“江窈窈,你跟我出来。”
顾及外人在场,司老夫人忍着没有当面发作。
许医生看了眼这位刚嫁入司家的少夫人一眼,摇摇头。
惨咯。
谁不知道司老夫人最心疼这个宝贝孙子,这个女人刚嫁进来,才一晚上的时间,司薄宴头上就多了个包。
恐怕要被罚了。
“司薄宴,你这位小娇妻要惨咯。”
一边幸灾乐祸,许医生拿出包里的仪器,贴在司薄宴胸口上。
书房。
江窈窈很懂事地认错,态度十分诚恳:“是我砸到了薄宴,对不起。”
“你应该知道,如果薄宴不是这个情况,无论如何司少夫人这个头衔都落不到你的头上。”
司老夫人的话虽然难听,可也不假,江窈窈无力辩驳。
“我们司家要的不是一个废物,我看你并不是个会照顾人的,彩礼你还一半回来,今天下午去民政局办离婚。”
司老夫人当机立断,有些后悔为什么没有提前验货。
江窈窈一下就从椅子上站起来,想要解释却无从开口。
她没有照顾过人,一个人在国外待着的时候,父母是她的靠山,可现在没有谁能给她撑腰。
犯了错,得认罚。
看她这样,司老夫人冷硬的语气松动几分:“放心,司家该给的补偿,一分都不会少。”
已经下了决心,司老夫人不愿再和江窈窈多说,她起身走到门口,正要离开。
许医生从走廊尽头跑了过来。
“司老夫人,司少爷身体有反应了!”
司薄宴醒了?
江窈窈一脸愕然,就连司老夫人也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你说薄宴醒了?”司老夫人语气哽咽,“快走,快带我去看看。”
江窈窈抿抿唇,还是跟在了二人后面。
不到最后一刻,她不想放弃司少夫人这个身份。
房中,司薄宴还是静静地躺在床上。
“怎么会这样?许医生,你不是说他醒了吗?”
骤然从天堂跌进地狱,司老夫人摇摇欲坠。
江窈窈扶着她,心情也跟着难过。
许医生推推鼻梁上的眼镜,眼里却满是惊喜:“司老夫人您不要太激动,司少爷虽然还没有醒,但他的脑波频率有了明显的波动,这已经能够证明他能感知到外界,甚至......”
许医生看了眼旁边的江窈窈,兴奋得不行:“他可能听得到我们说话。”
他也觉得很匪夷所思,只是刚刚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诡异,不由得他不相信,科学的今天多少都和玄学沾点边。
而此刻。
身体透明的司薄宴看着床边的司老夫人和江窈窈,微薄的唇扬起一抹极浅的弧度。
他不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可这个小姑娘,偏偏让他有一种想要呵护的冲动。
雨中娇花惹人怜爱,他心思一动,就做了那个怜花的人。
江窈窈什么都察觉不到,她期待地看着许医生。
“那为什么现在我看还是和之前一样?”
司老夫人眼里重新燃起希望。
许医生没有解释什么,反而走到江窈窈面前。
“司少夫人,能麻烦您和司少爷说几句话吗?”和司薄宴说话?
一时之间,江窈窈不知道许医生要干什么。
难不成,司薄宴能听到她说话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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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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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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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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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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