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少延疑惑地看了何知府老半晌,沉默不言。
何知府也知道顾少延在怀疑自个的话,嘿然冷笑一声:“顾老弟,你这就不懂了,听闻南方有个庐阳城……”
顾少延沉默片刻:“庐阳城……似乎是在大凉国的北方吧?”
“……”何知府微微汗颜,咳嗽一声道,“对咱们凉州人来说,凉州以南就全都是南方。”
顾少延哦了一声,倒也不多说什么了。
“总之,那庐阳城便有个先贤,从一个纨绔变成一日吃三顿打,被打到了三十多岁,成就了一番事业!”何知府斩钉截铁地道,“虽然他名头不显,但他贤能无比,这都是打出来的功劳!顾老弟,我看你弟弟虽然顽劣了些,但也不失为一块好胚子,若是这好胚子不雕琢,那才是真让明珠蒙尘了。”
何知府说完便捏了把汗。
他现在的说法,也是沈惊语教的。
如果什么说辞的说服力不强,那就编!编出几个事例来说服对方,由不得对方不答应。
只是……这法子,当真管用吗?万一他那所谓的“庐阳城贤人”,被顾少延给戳穿了怎么办?
何知府捏了把汗,蓦然有点忐忑,觉得自己不该说出方才那些话来画蛇添足。
谁知顾少延沉默了半晌,忽然点头:“何兄说得对。”
何知府一愣:“啊?”
“这位庐阳贤人的名头也听说过,只是这位贤人不慕名利,他的事迹鲜少被人所知,我也只是偶尔听说了几句而已。”顾少延笑了笑,“没想到,何兄也是知道的。”
何知府擦了擦汗,干巴巴笑了一声:“这倒也是……”
说话间,何知府的大公子回来了。
他家大公子约莫十八九岁年纪,孩子从小就听话,礼貌得很。
看见家里来了客人,何大公子一怔,客客气气上前见礼:“见过父亲,见过……这位兄长。”
顾少延年龄不大,何大公子便叫了一声兄长。
何知府忽然冷眼瞪向大儿子,随手抽出一根藤条在空中一舞,啪的一声破空:“叫什么兄弟?这是你该叫的吗?此人是你父亲我的后辈弟弟,你应该叫他一声叔叔才是!”
顾少延吓了一跳,想劝何知府倒也不必这么苛刻,想想还是闭了嘴。
罢了,这是何知府的家事,他管不着。
何知府家的大公子也是满腹疑惑,未曾想到何知府会发这么大的脾气,强忍着冲顾少延又拱了拱手:“见过这位……世叔。”
顾少延轻咳一声:“客气了。”
说话间,他忍不住便观察起了何知府大公子的模样。
此人洵洵儒雅,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堪称一句有章法,有礼节,看得出来,确实是家教极佳的样子。
若是打上顾少峰几顿,便能让他变成这个模样,那倒也没什么不好……
顾少延垂下一双清秀的眼睛,一颗心不由动了。
何知府又没好气地骂道:“滚回后院去给我好好读书,别让我再看见你出来!旁人在你这个岁数都已经考上了举人,你呢?再敢给我去外头钻沙,看我抽不抽你就是了。”
“……”
可,他去年不就已经考上举人了吗?
何大公子嘴角动了动,想问问何知府为何要这般对待自己但又没好意思问,忍了又忍,最终才微微点头,“父亲,还有这位世……叔,我先告退了。”
何大公子转身离去,只是他离开的背影似乎有点愤然。
“哎,何兄。”等何大公子走了,顾少延才虚伪地开口,“倒也不必对孩子这般苛刻。”
何知府呵呵一声:“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什么时候你领会了这句话,什么时候你就能把你家那弟弟给调理好了。”
顾少延若有所思。
送走了顾少延,何知府擦擦演戏演出来的一头汗,回了后堂。
后堂,沈惊语和贺宴城正坐在八仙桌旁边。
看见何知府过来,沈惊语情不自禁冲他竖了个拇指:“知府大人,您有一手啊!”
“沈娘子谬赞了,谬赞了。”何知府嘿嘿笑了两声,想想方才发生的一切不由叹了口气,“哎,可怜了我家老大,平白无故挨了一顿骂!等一会儿我这个做爹的肯定得好好安慰安慰他才行。”ωωω.χΙυΜЬ.Cǒm
沈惊语笑了笑:“大公子若是得知知府的苦衷,他会理解的。”
“嗯,本官倒也是这么想的,我那大儿素来是个懂事的。”何知府满意地摸了摸胡子,想想方才的事情又皱了皱眉,“怪事,方才我编出庐阳城贤人的时候,那顾少延怎么会说自己知道?”
沈惊语听得笑了。
她看向何知府,问他:“何知府,顾少延是个什么样的人?”
“嗯……此人年少英才,在官场上名声极好。”何知府摸了摸胡子,若有所思,“他家世也不错,做官的时候不贪慕财物,只是好点名声罢了……对了,他好名声!”
何知府也不是个笨的,被沈惊语点拨一句,他很快便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沈惊语笑得越发意味深长:“是啊,正是因为顾少延是个好面子的,他才会不肯承认,从您嘴里能说出他不知道的典故。”
何知府皱了皱眉:“这般看来,此人倒是有点虚伪了。”
沈惊语笑了笑,不置可否。
其实,她一直就觉得顾少延有点虚伪。
但凡不贪慕实利的人,不是大忠就是大奸似忠,甚至贪慕虚名比起贪慕实际的利益还要可怕,因为实际上的利益不过一些真金白银罢了,但贪慕名声,可能是要拿一条条人命、一个个人的前途来填补的。
何知府叹了口气:“这顾少延……哎,也不知道欧阳丞相心里清不清楚他的秉性。”
贺宴城忽然开口,斩钉截铁地道:“欧阳丞相定是被他骗了。”
沈惊语挑了挑眉,回头看向贺宴城。
贺宴城眼神坚定无比,一看便知道,他说的话都是出自真心的。
沈惊语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收回视线。
贺宴城轻声道:“我原本以为清流内部都是些志同道合,想为天下谋太平的人,只是最近发现,清流内部倒也不如我想的一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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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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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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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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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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