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门窗,一年四季紧闭,宫娥们轻手轻脚,静悄悄的。巍峨宫殿这暮色沉沉之中,透着一种阴冷的气息。
传旨的太监站在床榻门口宣读了太后的口谕。
层层帷幕之后的病榻上,传来一个压抑的咳嗽声,嘶哑而微弱,“儿臣遵旨。”
那太监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虽然这屋中的男人是赵国诸侯,但他自十一岁登基,说的最多的四个字,便是儿臣遵旨。
朝政大权,皆被赵太后把持。
要不是赵太后扶持这病弱子,堵住赵氏宗族们的另立诸侯的嘴,如此出身卑微又懦弱可欺的庶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忝居赵王之位。
王宫上下皆知赵王,全靠赵太后一手扶持,对他素来轻慢。
那太监连行礼也懒得,转身一旋风就走了。
待屋中的脚步声消失后,那病榻之中又传来剧烈咳嗽数声,像是要把苦胆都咳出来一般,令人闻者心疼。
“王上。”伺立在床榻边的婢女连忙捧汤药上前。
从床幔之中伸出一只瘦弱白皙的手,手中是一卷卷轴。
“咳咳……燕世子人中之龙,甘为他侧室的七国贵女不知凡几,未免世子轻视郡主,陪嫁决不能疏忽。这半卷宝库清单,皆是我王族私藏。咳咳咳咳……你交给礼部,算作本王给郡主的添头。”
那婢女接过厚厚的卷轴,福身退下。心想赵王虽然病弱,但对唯一的胞妹,向来疼爱。
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能将郡主风风光光嫁给燕世子,也算是一个好的归宿。
只是无人知道,那和衣而卧的少年赵王,微微低垂的眼眸里,闪过了一丝阴冷的光芒。
那卷清单平平无奇。
唯独,有一种药材,十分罕见。
名曰,薄荷凉玉。
……
华灯初上。
偌大的郡主府,只有最深处的阁楼里亮着一盏灯,显得格外的萧条寂静。
豆蔻年华的少女,身着一袭翠绿色长裙,坐在一盏琉璃宫灯下,手中捧着一个剑穗,细细瞧着。
那剑穗络子,不过是寻常的系法,打了一个平安结。
但在这平安结的中间镶了一块指甲盖大小的圆形白玉。
白玉有字。
璃。
晶莹剔透,玲珑若玉。其色皎皎,其光盈盈。
那个人,确实人如其名。
“郡主,不好了。太后要把您嫁给燕世子为侧室!”贴身婢女急匆匆进来禀报。
哐当。Χiυmъ.cοΜ
剑穗掉落在地。
豆蔻少女僵硬在了原地,过了许久,才缓缓弯下腰捡起那剑穗,攥拢在掌心,轻声说道,“我知道了。下去筹办吧。”
“可是郡主您……”婢女不忍。
自从四年前惊鸿一遇,郡主便捧着剑穗,日日夜夜瞧着。为了赵国通缉一事,还和赵王大闹了一场。
但她四年前就护不住。
四年后,更见不到他。
“纵然不是燕世子,也会是其他人。我,不可能见到他的。”少女低垂下眼眸,声音很轻很轻。只是那柔弱的小手,却将剑穗,攥的极紧极紧。
……
秦国,大祭礼。
众朝臣贵族们,身着华丽的祭祀礼服,参加这一举国同哀的祭礼。
王梦棋也在其中。
她本是凰廷御礼司的女官,销假之后,名正言顺便参与到了祭礼的筹办。她本来还想,若是王夜莺提防她,不让她参与,那她就大呼不公,告王夜莺排挤打压她。
但没想到,王夜莺竟然还真的让她参与了。
按照礼制,众人要束白腰带,为牺牲的王族和烈士们戴孝。她已经在好几条白腰带动了手脚,浸泡火磷,乍一看没什么问题,等烈日炎炎,日上中天,必定会自燃。
到时候不知道是哪几个人倒霉,腰间着火。
如此大的失误,御礼司的掌事,首当其冲,必定要被问罪。
白腰带无数,一条条仔细检查也未必能发现端倪。而这火磷的计谋,还是王梦琴教给她的。据说是那日看见白凤凰头顶盖头着火,突然生出的灵感。
王梦棋心怀鬼胎地等着。
但大祭礼从头到尾,却没有出现丝毫纰漏,一直到日暮时分,太阳落山,钟声九响,宣告大祭礼结束,她也没等到腰带烧起来。
王梦棋满肚子疑问,却又不好发问,只能迷迷糊糊地回府。
“哐当!”
正在此时,马车突然骤停,还没等王梦棋反应过来,马就撒蹄子地一路狂奔,开出城门。
“怎么回事?”王梦棋撩开车帘,却见自己的马夫侍卫都已经不见了,驾车的是一个陌生男子。
“放我下来!你是何人!”王梦棋又惊又怒。
但此时马车速度极快,她也不敢跳车。双手紧紧地抓着马车门,满脸惊恐。
终于,那马车行到一偏僻的荒山竹屋,停了下来。
“呕!”
王梦棋扒着马车窗户,哗啦啦吐了一地。晕车。
王夜莺早已经等候多时,看着她这狼狈样,不屑地扯了扯唇角,“这么点儿本事,也敢破坏大祭礼?”
“你……原来是你!你怎么会知道。那么多白腰带,火磷隐秘,不可能查出来……”
王夜莺似笑非笑,“原来是对白腰带动手,确实。太多了,很难查。而且你们这动手的法子千奇百怪,防不胜防,我们又不是能掐会算的神仙,哪能一个不漏的全部查出来。”
“那——”王梦棋不解。
王夜莺淡淡说道,“王后娘娘早就知道,凰廷第一次承办如此大的祭祀活动,万众瞩目,不知多少人想看凰廷出差错,抓凰廷的把柄。所以,明面上筹备的那些,一个都没用。大祭礼所有用的东西,全是暗中准备的。这些明面上的玩意儿,就是让你们动手的。”
“那得白费多少银子?如此大的损失,岂不是亏大了!白凤凰就算知道我要动手,也不至于搞出这么大手笔,还不如盯紧了我将计就计……”王梦棋不敢置信。
“娘娘说了,你们这些人,自然要一个个教训。但大祭礼,更不容有失。将计就计,那大祭礼还不是被你们破坏了?收拾你们这些人,哪比得上大祭礼重要。魔教有银子,娘娘任性。别说一个大祭礼,再办十个,也不成问题。至于你——”王夜莺眼中闪过一丝冷笑,“娘娘说了,破坏大祭礼,一应从重发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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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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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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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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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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