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壁笑盯着她,一壁反手推开窗户,一个飞身不见了踪影。www.xiumb.com
他的衣角几乎刚消失在视野中,内间门便被打开了。
杨照娘跟红河端着药盘鱼贯而入,红河笑吟吟道:“公主,该用药了。”她“诶”了一声,惊喜道:“公主脸上多了些红晕,想来气色也好多了。”
秦章仪笑而不语。
杨照娘走过去关了窗户,豁然转身笑得窃窃:“公主殿下,敢问千岁大人来过吧?”
红河差点惊掉药碗,却见公主丝毫不否认,只平静的颔首:“不错。”
杨照娘“嘁”了一声,暗自嘟囔道:“偷偷摸摸,怎的公主和谢千岁搞得像幽会偷情一般。”
红河又一大惊,连声提醒道:“杨姑娘,跟公主这般说话是大不敬。”
秦章仪只端起药碗将苦的发酸的药水一饮而尽后扔开,靠在床壁上深吸口气,对她摆摆手道:“无妨。”
杨照娘便示威挑衅似的对红河笑道:“红河大姑姑上眼瞧瞧,这便是倾盖如故。”
秦章仪靠在那里,只淡淡盯着她道:“杨姑娘…如今该称一声沈二夫人了,沈修文在外等你三天,你却待在凌烟阁侍疾本宫,说起你也算朝廷外命妇,于情于理,到底不大合适宜罢。”
杨照娘盯着她看了半晌,目光如炬,而后笑得一脸意味深长,慢慢悠悠道:“沈修文那是在等我吗?公主心知肚明。”
她这般不留情地戳破秦章仪自欺欺人的谎言,秦章仪也不恼,只是心头蓦地涌上一阵烦躁,直问道:“他人呢?”
“十公主打发人叫他回去了,大喜之日抛下新娘,恐怕此刻正打得不可开交呢。”
秦章仪凝眉,半晌后才道:“这种小事以后不必禀告。”
杨照娘点点头,那双上挑无尽风流的桃花眼眨了眨,问道:“红河说公主曾有意寻我做个教习嬷嬷?可知真假?”
秦章仪亦笑的意味深长:“自然是真。不过可不是现在…”
——
不过一个月时光,伊犁府将军魏长青八百里加急奏报翻身越岭飞来京城青玉案上。
臣伊犁府将军魏长青临东叩头泣血上陈:戈兰不臣之心昭然若揭,夜犯我边境,损失城池十座,百姓死伤五百余人,我军奋力顽抗,死伤过一千余人。
伊犁府摇摇欲坠,弃之逃生未免折损士气,不利于扬我国威。负隅顽抗又不免白白送死。
臣不敢自断自专,遥望谢千户大人裁度。
谢必安将手头这封带血的书信看了一遍便撂开手,开始转动指尖那枚青玉扳指,面上是永恒的似暗非明,半阴半阳,直教人不知心中所想。
何鸢将七分烫的长鸮眉茶轻声端上青玉案,便绕至他身后为他细细按揉太阳穴,又在耳边温声道:“千岁爷累极了,稍稍休息一会儿不碍事…”
谢必安亦抓住她温暖绵柔的手摩挲着,温声道:“你为我宣旨,要英国公府的孙辈周彬翎觐见,我记得,他甫被册封信武将军从四品下?”
何鸢笑得愈加柔和:“是了,一月前千岁钦定,工部拟定,礼部册封,奴才这便传他。”
兰庭宫
二皇子一手拈茶杯,一手执白子,思忖半晌才落下一子,正欲扑对面黑子一口。
瞧着对面极快落下一子,又反扑回来,不禁扶额叹道:“说你后宫实权尽失,又重伤一场,看着平和温婉许多,一下棋便全露馅了,瞧着比上次下棋可狠毒不少啊。”
秦章仪冷哼一声:“没有谢必安那阉狗狠。”说着竟觉室内微热,便将皇兄给披上肩头的大氅拍落。
秦桓知略一思索,便知她意,亦由衷点点头:“此招虽狠,但上位者不就要掌握两相制衡之法吗?派英国公家的周彬翎去戈兰战场,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将,若回不来,傅家小姐便没了未婚夫,联姻作废。”
秦章仪冷笑着接道:“若打赢了仗,上面还有个伊犁将军魏长青分大半功,左右输赢都捞不着好。”
秦桓知微微颔首,秦章仪不期然看了一眼他的腰间,垂眸问道:“皇兄还挂着我的香囊?”
秦桓知不自觉轻拍一下腰间香囊,含笑打趣道:“兰章公主金枝玉叶,十指不沾阳春水,竟为兄长的打了个香囊,对兄长来说已是上上荣宠,不胜荣幸,为兄的自然时时挂在身上。”
秦章仪不过噙了一抹笑别过头去小声道:“丑死了…”
——
夜间子时末刻,凌烟阁窗户再次悄然打开。
谢必安脚尖点地,飘然而落,秋风瑟瑟,他的黑袍衣袂翩跹,宛若踏月乘风而来的神明。
却见秦章仪恐压迫胸前剑伤,穿着简单,只一件缎绣氅衣。正坐在织蓝矮榻上翻看小几子上放置的尚寝局蓝批档案,便轻步走近,垂眸望她。
沉默半晌,秦章仪终是露出不耐神色,抬眸望他:“千岁大人,您可有事?”
谢必安伸出手背贴近她脸庞试试温度,才道:“更深露重,公主伤口还未痊愈还未就寝,岂不受寒?”
秦章仪愈加不耐:“您真打定主意干小女使的活了吗?废话一箩筐。”
叹了口气,她拍拍小几子上的档案,慵声道:“陈美人即将临盆,千岁可有对策?”
谢必安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知他不愿多说,秦章仪面色不变,只是道:“宫里眼线繁多,便是连伺候本宫十余年的女使亦能叛变为他人所用,还有什么是不能变的?大事当前,千岁大人还是谨慎些才好。”
赶人的话纵使未说出口,但个中意味已经尤为明显了。
谢必安终是叹了口气,无奈笑道:“日日对着一张与公主无异的脸,却终究不是公主,实在真真无趣。”
秦章仪依旧冷哼一声,暗骂一句:“人心不足蛇吞象。”
二人沉默半晌,谢必安终是两指轻抬起她尖俏的下巴,弯下长腰,将自己的额头与她的轻轻碰了碰,转身离去。
秦章仪心头一动,再抬眸朝窗外望去,却见秋风萧瑟,凛冬将至,黑云压城,初雪,快下了……
《千字文》道:日月盈仄,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秋收,百姓收成粮食果实,上天来收人寿。
最好赶在冬前,替天行道,尽收人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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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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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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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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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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