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庭筠
疆理虽重海,车书本一家。
盛勋归旧国,佳句在中华。
定界分秋涨,开帆到曙霞。
九门风月好,回首是天涯。
......
十一月上旬,一艘平底沙船缓缓停靠在华亭港旧码头处,其上挂着一面用金线刺绣白底而成的精美旗帜,上书:“渤海国宾贡进士乌”
一名身穿进士红官衣但面目与中原人有些差异的高大青年靠在船舷边,饶有兴致地看着不远处已初见雏形的新港码头,指着正奋力把一块块条石放入预先挖好的土坑中的力夫们笑着回头对同伴说:
“某就知道这顾郎君不是个消停的性子!他此番回乡才数月便又做出这般大事,当真是大大长了我等边地之人脸面!
往日在长安平康坊中他便与长安高门子弟不睦,反倒和某这等海东,沙州士子交好,某与他比试射箭十有九败,不晓得他返乡得官后有没有沉溺温柔乡里荒废了射艺?”
听得年轻官人如此推崇那“顾郎君”,另一名身穿华丽甲胄的白袍小将忍不住了,不服气地冷哼一声说:
“焉知不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俨然是对自家兄长称赞未曾谋面的长安故友“顾郎君”颇为不满。
而年轻官人听到弟弟这般与自己置气也是忍俊不禁,不顾白面小将的连声抗议,一把将他拉到身旁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骂道:
“你这海东青倒是个性子急的,不想我乌家在海东累世公卿,竟出了个立志要做文鸯的小子!
待会儿见了顾府君可休要放肆,若在大唐地界丢了乌家的脸,回了中京府某可不会替你向父亲求情。”
“晓得了!”白袍小将嘟囔了一声,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
......
约莫午时一刻,顾柯处理完秋税经青龙港走海路起运发往润州的相关事宜后,有些疲倦地扭了扭发酸的胳膊和脖颈,心想若每日都像近几日这般劳累,自己恐怕是要提早几十年患上颈椎病了。琇書蛧
“府君!有差人传信来说府君的贵客已到了华亭码头。”还没等顾柯把哈欠打完,堂下便有不良人送来口信禀告说自己的友人抵达华亭境内的消息。
顾柯叹了口气,苦笑一声说道:“这个乌炤度,倒是找的好时机,敲竹杠敲到某的头上了。”
在一旁侍立了一个上午的杨箕此时好奇地问了句:“却不知这乌家郎君是何处人氏?某近来读了恁多书,里面未曾提及大唐有姓乌的高门郡望?”
顾柯颇为意外地看了一眼杨箕,对他还能有这般见识有些刮目相看。
杨箕见顾柯带着怀疑的眼神一下子就不服气了,像只斗鸡般挺起胸膛说:
“某虽出身寒微,顽劣不堪,却也心慕文教,现下有了郎君和师父引路,若还像往日那般不晓事,岂不是枉费了师父和郎君的一片苦心?
那乌姓不就是出自东夷少昊有鸟氏吗?我唐玄宗皇帝年间有乌姓名将二人,却是不知与这乌家郎君有无根脚上的联系。”
顾柯这才知道杨箕自从跟随自己又拜师徐逸以来日日忙里偷闲读书识字,现在文化水平上已然是半个学究了!于是笑着向杨箕道了歉,并解答了他的疑惑:
“你说得不错,不过那乌家郎君的确与开天年间谋刺燕贼大逆史思明失败的忠臣名将‘辕门二龙’乌承玼,乌承恩无关。
乌郎君家中乃是海东盛国渤海国的右姓高门,家中在渤海国世代簪缨,钟鸣鼎食,此番更是宾贡进士及第,与某这几代没能入仕的江东破落寒门顾氏可真是一个天一个地喽!
此番带你去见识下海东高门的气派,免得明年上元日随某赴润州曹公官宴时大惊小怪,记住,日后你与某也当同享这般荣华富贵!”
“吓!竟是渤海国高门!不知那海东之国距江东有几千里远?为何这乌郎君竟要来此见郎君你呢?”
杨箕显然对“渤海国”没什么概念,不过听顾柯所说那渤海国自天后临朝时便已立国,距今也是近二百年了,如今更是新君大玄锡在位,国力鼎盛,拥兵过十万,乃是地有五京、十五府、六十二州的大国。
自营州之乱后渤海国便多与唐家交好,安史之乱后近百年来从未因大唐国势衰微而停止派遣进贡使。
虽然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唐朝再也无力越过河朔三镇和契丹威胁渤海国的缘故,但唐与渤海的长期交好,在庞勋之乱平定后渤海国还派遣使者入朝祝贺,可见其对如今的大唐仍然颇为尊重显然是不争的事实。
顾柯见杨箕对自己在长安时的往事有些好奇,便解释道:
“某与乌郎君在长安乃是同棚读书应试的友人,当时长安高门子弟皆讥讽某是那‘江东貉子,冒名山越’假充某之曾祖华阳真逸的苗裔,话不投机之下某也只好与同为边地的沙州士子和海外宾贡士子为伍。
而乌郎君当时不顾某出身寒微,在某向达官显贵行卷时,多有引荐。某能在长安挣得一个出身,便脱不开乌郎君的臂助。”
杨箕这才晓得这乌郎君与自家府君的渊源,忙问道:“那可需在县里设下官宴款待?”
顾柯摇摇头,忍不住笑话杨箕道:“乌郎君家在海东乃是国主之下一等一的高门,某这江东小县岂能与其比较这奢侈之事?
倒不如在徐浦场净莲社内设一流水席款待一二,也可让他看看某这几月来治理地方的成效!”
说罢便吩咐杨箕向徐浦场地方传信,将秋税征收完毕后徐浦场要办的流水席提前。
杨箕还是有些担心如此行事会失了礼数,临行前有些担忧地再三向顾柯确认是否当真要用乡间流水席款待这些海东高门子弟?
“放心去做!后果都由某一人承担,三郎休要瞻前顾后。
乌郎君归国后乃是要做卿相穿紫袍的,若他是这般庸俗浅薄之辈,也不会与某折节下交了。
他当年与某见面第一件事便是要某与他比试射术,某一连赢了他三场后他才愿与某相交,此番来华亭就是想见识见识某离长安前与他夸下的海口有几分成色。”
在杨箕将信将疑地离开后,顾柯在心中接着补充了一句:某与他还有五百贯的赌约呢,若某在今年秋税时可缴纳三千石盐,便算某赢了。如此白捡来的钱财,岂能轻易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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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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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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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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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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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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