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事,本事,喝口水润润嗓子。”
一场戏拍完,演丁大算盘的高昌浩怀里抱了几瓶矿泉水跑了过来,在徐容还没反应过来的功夫里,拿了一瓶塞到了徐容的手中。
徐容愣了下,接过了,看着手中的矿泉水瓶,不由敬佩地道:“高老师,厉害。”
高昌浩在戏里是大管家的角色,而此时高昌浩的行为,就是行动引导,时时刻刻进行生活体验。
高昌浩“嘿嘿”笑了两声,道:“嗨,应该的,应该的。”
“谢谢。”
“甭客气。”高昌浩笑着,又分别把水分给了其他的演职人员。“来来来,大伙喝口水歇歇。”
徐容望着高昌浩的背影,并没有拧开,而是将水递给了跑过来的王亚芹,同时接过了她手中的保温杯。
王镭此时凑了过来,问道:“徐...本事,你刚才是怎么看出来李建在跟角色较劲?”
“那不是明摆着呢吗?”
王镭无语地望着他,他真没看出来到底“明摆”在哪。
徐容拧上水杯盖,将杯子递给了王亚芹,冲着高昌浩扬了扬下巴,道:“你有空了多观察观察那位高老师,他的基本功虽然一般,但是方法很好,表演特别接地气,很值得学习。”
王镭狐疑地瞅了已经给众人分发完了水,拎着剧本找了个角落蹲着默默背词的高昌浩,低声道:“不能吧?”
因为在他看来,能被徐容用“值得学习”评价的同行,即使没红,也是业内响当当的黄金配角。
徐容轻摇着头,道:“影视有影视的演法,话剧有话剧的演法,不能因为别人基本功不过关,演不了话剧,就彻底否定一个人,不说别的,就人家这态度,你见过几個?我敢打赌,他以后必然能出头。”
王镭的脸色渐渐趋于严肃,徐队对高昌浩的评价很高,而且先前他只一句就纠正了李建的事实在,也证明了他的眼光的确像导演说的,很毒。
此时,王镭丝毫不敢怀疑,而开始认真观察起高昌浩。
等了一会儿,机位、灯光调整完毕,随着徐容和高昌浩进场,王镭直接扭头朝着徐记周走去。
他知道,接下来要拍的是李大本事在关禁闭的小黑屋中,第一次遇到丁大算盘的情节。
既然徐容特意叮嘱,那么高昌浩的呈现必然有其过人之处,对于两位高手的过招,他也颇为期待。
徐容轻轻地吸了口气,打起了十二分的认真。
怎么拍、怎么走位,昨天晚上都一条一条说过,各自记得都有。
但是,他仍拿出了跟倪大虹搭戏的态度,因为他很清楚,对于高昌浩这样的时刻进行体验的同行,稍不注意,就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照着剧本走了一遍,徐容笑眯眯地盯着高昌浩,道:“算盘,开始吧?”
高昌浩同样笑眯眯地瞧着他:“好。”
徐容懂了,高昌浩跟他想的差不多,刚才的走戏是不作数的,因为高昌浩虽然没有明说实拍怎么演,但是他自信的表情已经暴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对于接下来的戏份,他有着十足的信心。
“八场二镜一次。”
“预备,开始!”
光线不太明亮的房间当中,徐容嚼着窝窝头,端着碗、提着瓦罐,蹑手蹑脚地走到了背对着门坐在炕上的高昌浩身后。
徐容探着他的脑袋,在他背后站了三秒钟,脸上露出了点笑容,忽地伸手猛地拍了把他的后背:“吃饭啦。”
这三秒钟,在刚才的排练当中是没有的。
正低着脑袋,认真数黄豆的高昌浩知道他肯定会按照剧本的设定拍他的后背或者肩膀,但徐容偏没那么做,既然遇到了高手,自然要逼迫出双方最大的能量。
如果他就那么老老实实地“拍”了,高昌浩的“惊吓”必然没那么真实,所以他故意等了三秒钟,在他纳闷的时候给他一个切切实实的惊吓。
高昌浩一个激灵,手中的炒黄豆呼啦啦地撒了一地,一骨碌扭过身子,眼睛瞪的老大,声音沙哑地吼道:“干什呢?一惊一乍。”
徐容下意识仰了下身子,瞅了一眼地上散落的黄豆,直起了腰,笑着道:“呦呵,行啊爷们,居然还藏着私货呢?哎,我说,你总不是因为这个给关的禁闭的吧?”
在他说的过程中,他来到了炕头,大刺刺地坐了上去,而高昌浩也蹲到了地上,着急忙慌地捡黄豆。
徐容笑呵呵地瞧着他,想看他怎么接,可是等了半天,愣是没听到高昌浩接吱声,疑惑之下,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问道:“算盘?”
高昌浩缓缓抬起头,脸上颇为尴尬,不是他忘词了,而是他根本不知道怎么接徐容临场改动了的台词。
按照剧本,徐容应该说:呦呵,居然还藏着私货呢,行啊爷们。
刚才走戏也是这么走的,可是这刚临到实拍,徐容不仅颠倒了台词的顺序,还自己加了一句疑问。
他不是科班出身的演员,也不是童星出道,相比于大多数同行,他接触演戏比较晚,直到三十三岁才真正踏入这行,而且演的角色,戏份也一直不多。
对于跟徐容这样的连导演都客客气气对待的大腕儿合作,他更是不敢有丝毫疏忽,因为他清楚,人家兴许一个不高兴,自己就可能会被换掉。
至于临场发挥,更不是他会玩的高端技术,他演的每一个角色,都是演自己,拍的时候,也是按部就班地说台词。
徐容见高昌浩只愣愣地望着自己,而不言语,疑惑地瞧着他:“算盘,怎么了?”
高昌浩的嘴巴张了两下,最终又低下了脑袋,道:“徐老师,对不起,咱们拍戏的时候,您,就是您能不能不要临场发挥?”
徐容懵了,因为在他看来,高昌浩虽然基本功一般,但是是有望成为大家的,而且他自从拍戏以来,第一个向他提出这么个奇怪要求的人。
正在徐容跟高昌浩大眼对小眼的功夫,徐记周一溜烟地跑了过来:“徐老师徐老师,抱歉抱歉。”
徐容对即兴的钟爱,在整个行业内都是出了名的,而他的这种表演风格,对于业务水平稀松的同行,一个个都感到压力山大,而对于业务能力较强的演员,却是极为期待。
即兴往往是灵光的刹那闪现,而也正是因为这些刹那的灵光闪现,也往往会成为整部戏的高光时刻。
如同去年的网络热词:党国给我发的工资,不允许我加班!
因为没有深刻的体验,对角色、人物关系没有充分的理解,演员根本做不到临场发挥,因为他根本想象不到人物说出、做出剧本规定之外的台词、行动时应该匹配怎样的呈现方式。
徐容转过头,不解地望着徐记周:“徐导?”
徐记周瞅着尴尬地立在旁边的高昌浩,道:“徐老师,那个,高老师不是科班出身,拍摄的经验也不是特别多,不是很擅长临场发挥,你多担待。”
经徐记周这么一解释,徐容彻底明白了怎么回事,这不是自己早期拍戏的情形嘛,除了按部就班的说台词,别的一点也发挥不了。
他愣了好一会儿,笑着对高昌浩道:“你早说不就完了嘛,扣扣索索的,你啊。”
高昌浩见徐容并没有生气,露出几个牙齿,道:“实在不好意思徐老师。”
“没事儿没事儿,我以前也跑过龙套,当过配角,明白你的难处,都是那会儿过来的,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你喊错啦。”
“本事,本事,嘿嘿。”
直到此时,徐容才算彻底明白了缘由,高昌浩根本就没有体验,因为他也不懂体验。
演戏并不是自己买套斯氏全集就能学会的,要么是日复一日的基本功练习、排戏,要么是大量的戏喂出来。
而高昌浩严格而言就是在走第二条路,尽管他没有系统的学习表现派的技法,但是在斯氏的认知当中,只要不以体验为基础的,都可以被笼统地称为表现派,而高昌浩的演法,明显也可以算做其中。
不过看着神情没之前那么忐忑的高昌浩,此时徐容深切地了解了表现派的难处。
没喝过醋,而非要给人喝了醋的感觉,就必须得见识许许多多的喝了醋的人的模样,然后把这些人的“共性”给剥离出来,融入到自己的外部呈现当中。
再一次准备拍摄前,高昌浩忙拿过剧本瞅了两眼,徐容再次愣了下。
在读剧本期间,高昌浩明显对剧本很熟悉,没有丝毫磕磕绊绊的模样,昨天晚上大家也一起做了功课,而就在刚才走戏之前,高昌浩还在抽空背台词,他的词虽然不少,但相比于他的,实在算不上多,但是真有那么难记下来吗?
他并没有当即问出心中的疑惑,直到一场戏拍完了,他才装作无意地问道:“算盘,我看你逮着空就背词,咋回事啊?”
高昌浩此时也发觉了,徐容并没有恶意,也没有因为他接不住他的临场发挥而表现出不高兴的模样,听到徐容的话,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脑子笨,老记不住词,上学的时候就这样,人家一个早上就能背下来的一首诗,我得一个星期还不一定能背下来。”
他倒是没有撒谎,他很珍惜演戏这份工作,可是别人往往花十来分钟就能记住的台词,他却需要付出数倍的精力才能记住。
再加上年纪偏大,过去也没有形成经常背诵的习惯,他背起词来,比常人要困难的多,因此在拍摄的间隙里,他不得不争取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背台词。
可是纵然如此,在拍摄的过程中,他也总是难免出错,或者接不住别人的戏,那他只能平时表现的勤快些,就像刚才给人送水,好不让别人生出不满。wWW.ΧìǔΜЬ.CǒΜ
徐容明白了怎么回事,笑着打趣他道:“那你还天天撺掇着一帮人整整整,我跟你说,酒这玩意,喝的越多,记忆力退化越快。”
他说的是读剧本期间,高昌浩总是鼓动着剧组的人走街串巷吃好吃的事儿。
高昌浩愣愣地瞧着他,道:“你要是说伤肝我信,喝酒还影响记忆力?”
“影响大了,我认识的一个同行,就因为喝酒,背台词比你还困难。”
高昌浩拍了拍肚子,道:“不是,喝了酒,啪嗒,咽肚子了,还跟脑子有关系?”
“那你喝多了还头晕呢。”徐容笑着打趣了一句,脸色也渐渐转为严肃,“我跟你说,要是真打算在这行,你得先把酒戒了,这玩意伤肝什么的还是小事儿,你本来就是背词困难户,要是再像你那么三天两头的喝,以后背台词只会越来越难。”
高昌浩脸上少见的露出了点严肃,道:“嗯,不喝了,不喝了,以后谁要喝酒谁就是孙子。”
而此时,本来想欣赏一场“巅峰对决”的王镭都快笑劈叉了。
徐容坐在了椅子上,瞅着旁边的王镭咧着张大嘴“嘿嘿嘿”地冲着自己直乐,当即把脸绷了起来:“你笑啥呢?”
王镭稍微的收敛了一点,可大概过于开心,他又没能完全收敛,道:“你不是说让我观察嘛,我观察啦,哈哈哈。”
徐容脸上也有点挂不住,因为刚才一场对手戏下来,他算是彻底明白了,高昌浩跟体验屁的关系也没有,行动引导更是无稽之谈。
可就在半个钟头之前,他还信誓旦旦地跟王镭说高昌浩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不过反正已经过了半个钟头,李大本事胡咧咧,跟他徐容有半毛钱关系?
在他的锐利的视线的注视下,王镭总算是收敛了笑容,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偶尔转头的当口,这家伙又咧着嘴乐呵呵地瞧着自己。
徐容当即瞪着他:“你的假是谁批的?”
“假?”
王镭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哪茬,道:“是杨队。”
“噢。”
徐容轻轻地点了点头,道:“回头我得跟杨力新提提,年轻人就得多在院里打磨打磨,多跑几年龙套。”
王镭当即傻眼了,道:“不是,徐队,咱不能公报私仇啊。”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公报私仇啊?我这都是为你好,全国各大院校、剧团,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呢,这是对你的锻炼,你要抱着感恩之心,好好珍惜。”
“徐队,我错了,真的,我真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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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各位读者朋友汇报一个事,因为工作原因,红接下来的半年被调到了上海做一个项目,更新上可能会.......嗯,大家应该懂,但是红保证,平时尽量多存点存稿吧,尽量保持每天一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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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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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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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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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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