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名为张珍的妇人跪在吕元进身前泪流满面的说出这句话时,周遭混乱的声音仿佛渐渐变的小了一些。
很多百姓都蓦然停下脚步,愣愣的向这边看来。
而魏长天和吕元进的眼神也皆是微微一滞。
很明显,对于这个妇人来说,她一定是鼓起了天大的勇气才敢说出这番话的。
她应当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下场,但却还是这么做了。
其中原因想来并不复杂。
因为她是一个母亲,她不想看到自己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就这么死去。
所以.
“够了!”
突然,一声暴喝打断了妇人的哀求。
只见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的吕元进勐地一甩衣袖,无比冰冷的低吼道:
“你别忘了!你可是大回的子民!”
“你更要清楚!要杀你的不是我!是他!”
伸手一指对面的魏长天,吕元进脸色涨得通红,看得出对妇人的举动十分愤怒。
“杀了父皇的人是他!杀了二弟的人是他!令大军围城的人是他!扬言要屠城的人还是他!
”
“是他要杀你们!而你们身为大回子民非但不奋起反抗!反倒助纣为虐!竟要我向他认输?!”
“可笑!”
“哈哈哈!当真是可笑至极!
”
烈日当空,双龙于晴空对峙。
吕元进愤怒的笑声传开很远,亦令大多数百姓都沉默的低下了头。
因为吕元进说的并非没有道理。
确实,意欲杀人者是魏长天,而不是吕元进,更不是大回朝廷。
更何况魏长天此前便已杀了吕鸿基以及不知多少大回将士,于大回百姓而言早应是生死仇敌才对。
那么面对着欲杀自己的仇敌,到底是“站着死”还是“跪着活”?
这个问题或许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选择。
而现在很明显,大多数永定百姓皆选择了后者.
“大、大皇子,民女只是想活着,只是想我的孩子可以活着”
眼角涌出的泪水更多,妇人哆哆嗦嗦想要说些什么。
但还未等她说完,便又一次被吕元进厉声打断道:
“闭嘴!”
“我问你!你可是贼人派来妖言惑众的细作?!”
“啊!”
听到吕元进的这句话,妇人一瞬间瞪大眼睛,抱着襁褓慌忙摇头否认道:“民女并非细作!民、民女只是.”Χiυmъ.cοΜ
“那你就是觉得我一定会输了?”
语气变得冰冷刺骨,吕元进突然走近一步,目光阴冷的看着脚下妇人:“你觉得我对上魏长天毫无胜算,为了保命故此才替公孙言求情。”
“说!是与不是?!”
“.”
你要么就是魏长天派来蛊惑人心的细作,要么就是认定了我不是魏长天的对手。
虽然吕元进此时的表情已然有些狰狞,但他的逻辑倒是没错。
…
又或者说站在他的角度,他只能看到这两种可能。
但吕元进到底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子,因此他或许永远也不会明白这些最普通的百姓的想法。
“大、大皇子,民女从未这样想过.”
苦笑着摇了摇头,妇人仍旧跪在地上,但眼神之中却已然没了此前的惶恐,好似豁出去了一般盯着吕元进如实回答:
“民女未曾修行,更没见过双龙现世这般场面,哪里知道谁会赢呢.”
“但是大皇子,民女不敢赌”
“民女一条贱命,死便死了”
“可若您输了,民女的孩子就也要死”
“民、民女不敢赌,不敢赌啊.”
“.”
不敢赌。
这就是妇人给出的答桉。
而就在她说完这番话之后,周遭突然又有越来越多的百姓默默离开了人群,走到吕元进身前,然后一言不发的伏跪在地。
十人、百人、千人.
很快,不知有多少百姓跪在了吕元进四周。
乍一看这幅场面有些熟悉。
但其实又截然不同。
一个时辰前,他们是因为愤怒而跪在龙首山脚,为公孙言请愿。
现在,他们是因为恐惧而跪在吕元进脚下,为自己、或者是亲人求一条生路。
就像妇人说的一样,他们不敢赌。
他们不是魏长天和楚先平,竟拿一国来做赌注。
他们也不是吕元进和公孙言,争的是那天子之位。
他们只是最普通的人,只是最平凡的“贱民”。
那么,他们为何要拿自己的命,来赌那一丝虚无缥缈的“尊严”呢?
这无关大义,无关家国,只是一个最简单的“利害得失”的问题。
毕竟从“失”的角度而言,魏长天和楚先平最多也不过是损失一国的势力范围。
而从“得”的角度来说,吕元进和公孙言则可以一跃成为万人之上的天子。
或许是因为“输得起”,或许是因为“值得一搏”。
总之,魏长天四人所进行的都是一场还算公平的赌约。
可这些百姓呢?
赢了,他们什么也得不到。
输了,他们统统都要赔上性命。
这样一场毫不对等的赌约,又有谁敢赌呢?
“你、你们.”
看着身前有越来越多的百姓一言不发的跪倒,吕元进的脸色由红便青,又由青变白。
他好似很愤怒,但又哆哆嗦嗦的说不出半句话。
而与此同时,长街旁的某扇木窗之后,看着这一切的楚先平则缓缓闭上眼睛,轻叹了一口气。
“唉,放人吧。”
“.”
“是!”
稍稍一愣,身边的馗龙之人立刻退出房间,不多时窗外便传来了吕元进歇斯底里的喊声。
后者好似不甘心就这样认输,此时正在喊着些什么。
但楚先平却没有去看他,也没有去看站在长街另一端的魏长天。
他只是仰头看了看天空中的那两条金龙,视线又落在密密麻麻伏跪在地的百姓身上。
当那妇人说出那句“民女不敢赌”时,楚先平就已经知道自己输在哪里了。
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
终究,自己还是把普通人想的太勇敢了。
但或许也正因为平凡的人们有太多“不敢”,所以这世间才需要英雄吧
晴空中,那条所谓的“护国神龙”在吕元进不甘的嘶喊声中化作点点亮光,就如同出现在白昼的星河。
而楚先平也终于在最后一刻遥遥看了魏长天一眼,旋即闭窗转身,做他的英雄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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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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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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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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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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