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个姓张的大觉使臣在凉州城中“大闹”一番,并且留下了一句“此事我大觉绝不会善罢甘休”的狠话之后,便带人护送着闫焕文的尸体出城去了。
他们估计会在一天之后进入天山,几天之后追赶上正在北撤的大觉军队,再然后随军返回大觉。
到时候闫怀清肯定会披麻戴孝的替他爹举行一场无比隆重的大葬,或许还会立马建起一座皇陵将闫焕文葬入其中。
当爹的意外驾崩于他乡,当儿子的为其修陵。
这样一通折腾下来,闫怀清无疑会立马摇身一变,成为一个真心可嘉、孝悌忠信的好儿臣。
而等他做完这一切,便可以顺理成章的即位登基,成为大觉的新皇帝。
至于为此背了“黑锅”的大宁......
宁文均一封亲笔的道歉信,外加一些象征性的赔偿,此事大概率也便就此揭过了。
毕竟这事儿总归是一场“意外”。
我都准备放人了,结果谁曾想会恰好遇上了劫狱这档子事呢?
再说是你们皇帝自己到处乱跑,跟囚犯混在一起,这才导致被乱箭射死的。
对此我们确实很遗憾。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否则你们大觉还想怎么样?
再打?
那得先问问你们新皇帝同不同意......
当然了,这样一场“恰到好处”的意外不可能不会引起怀疑。
但在木已成舟,闫焕文已死的情况下,想必曾誓死追随他的那些忠臣也会做出识时务的判断。
若还是非要讨个说法,那轻则罢官回家,重则丢了性命。
如此一来还不如赶紧扭头倒向闫怀清,将此事彻底遗忘。
反正都是闫家之人,问题不大。
......
就这样,在闫焕文死后,魏长天已然是完成了他对闫怀清的所有承诺。
而后者也没有做出什么过河拆桥的举动。
又或者说闫怀清现在已经没有了“拆桥”的能力。
毕竟在突然发难围杀了季国二十万精锐之后,大觉此次出征的军队也只剩下了四十余万,相较于大宁已然在兵力上落于下风。
更何况季国处在大觉与天山之间,若不赶紧将其拿下,大觉这四十多万人的补给很快就会出问题。
所以闫怀清现在要考虑的根本不是能不能杀一个“回马枪”,而是怎么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将季国整个吞入囊中。
正因如此,大觉军队北撤的速度要比想象的还要快。
仅仅又过了五天,先锋军便已经出山,并且立马便于季国南山郡城的守军展开了激烈的交战。
关于他们打成什么样子,魏长天没兴趣知道。
他只知道再过几天自己就能回蜀州去了。
嗯......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
既然如今闫焕文已死,大觉的军队已撤出天山,传送阵也已被自己完全掌控......
那么作为人质的楚先平和汤尘便也该换回来了。
......
......
二月二十九,天山,山神庙。
今年恰逢闰年,二月有二十九天。
而就在这二月的最后一天正午,魏长天带着李子木和汤尘来到了山神庙,准备进行“人质交换”。
如今传送阵两边都被蜀军所把控,这次的交换并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所以交换顺序也就变得无关紧要,双方只是简单商量了一下便就定了下来。
午时一到,汤尘会先从山神庙传送至紫山殿。
紧接着,楚先平会从紫山殿传送至山神庙。
然后,交换结束。
如果顺利的话,整个过程用不了一分钟就能完成,因此魏长天甚至还答应了梁沁会赶回去吃晚饭。
其实要不是为了迎接楚先平,他这一趟本来都不想来的......
“汤公子......”
扭头看了看角落里的铜漏,魏长天本着“来都来了,总归要说两句”的心态将视线挪向汤尘。
“今日一别以后也不知何时能再见面。”
“你我之间并无个人恩怨,如今宁觉两国间的矛盾也已解开,因此现在我们即便还算不上朋友,但最起码也不再是敌人了。”
“若是日后你闲来无事,随时可以去大蜀找我,看一看大蜀的风土人情。”
“到时我定好好尽一番地主之谊......”
“......”
自打那天与汤尘聊过之后,魏长天就已然打消了将后者收为己用的念头。
所以他现在说的都是些客套话,完全就是在打发时间,省的干站着尴尬。
而汤尘则是彬彬有礼的同样回了些场面话,言行举止也早就不再战战兢兢,甚至可以说十分自然从容。www.xiumb.com
“魏公子,这几日多谢你的照顾。”
“若是有机会我一定会去大蜀转转,到时还要叨扰公子......”
“......”
几句客气话说完,铜漏的刻针也正好指向了午时。
看着面前幽暗深邃的黑雾,汤尘冲魏长天拱了拱手。
“魏公子,告辞。”
“嗯。”
魏长天点点头,注视着汤尘一步步走到黑雾之前。
等会儿......
怎么感觉哪里不太对。
好像少了点啥......
扭头看了看身边眼神复杂的李子木,魏长天这下明白哪里不对了。
感情是李子木一直都没说话啊!
咋了?
美人计不成连朋友都不做了?
人家都要走了,你好歹说声再见也行啊!
就这么干杵着?
魏长天撇了撇嘴,懒得去管李子木,又将视线移回到汤尘身上。
而后者也在此时突然停住脚步,背对着魏长天和李子木轻声说道:
“魏公子,莫要忘了你曾答应过我的事。”
“李姑娘,多谢......”
“......”
不是“告辞”,不是“再会”。
汤尘在这即将与李子木分别的最后一刻,用的竟然是“多谢”二字。
谢?谢什么?
魏长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没明白汤尘的意思。
然而李子木却就像是听懂了一样,竟突然迈开步子跑向了汤尘。
从她的架势来看,魏长天本来以为她要给汤尘来个“挽留”的拥抱。
不过最后李子木却只是在汤尘身后半步远的位置停了下来,然后低头从袖中取出一面手帕。
“汤公子......”
轻轻唤了一声,李子木好似很胆怯,声音很小。
她看到汤尘转过了身,便将手帕微微举高了一些。
“这、这是你曾借给我的帕子......”
“还、还给你......”
“......”
临别之前将手帕还回去,这个举动乍一看无疑是要“划清界限”的意思。
汤尘起初也是这么理解的,因此即便他已然主动放弃了李子木,但眼神中仍闪过了一丝痛苦。
不过就当他面露苦涩的接过手帕,视线扫过绢面时,整个人突然就如遭雷击般愣在了原地。
青丝低垂,遮掩佳人眼眸。
只见原本空荡荡的绢面上竟多了一小行绣字。
这绣字不大,绣工有些粗糙,更是有几番拆线重绣的痕迹,可见绣字之人的女红并不算好。
但从那细密的针脚来看,绣字之人却又特别认真。
更关键的是,那一团团暗红色的血迹无疑表明了她为绣此字付出了多少“代价”。
而这一行小字的内容,更是寄托了一番最为难言的情意。
只一眼,一切情思皆已跃然而出。
“汤公子......”
“今生无缘,子木来生再许终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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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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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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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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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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