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雷斯特汉姆古城的男子监狱内,呗很快出现在了一个安全平台的传送之阵上。
一股难闻到不可思议的味道立刻扑面而来,既有尸体高度腐烂的味道,又有恶魔存在过的硫磺味,还有潮湿的古城监狱年久失修的霉味,以及下水道里排泄物堆积的味道。对任何一个嗅觉没问题的人而言,在这样的地方里,多呼吸一下都是在受罪。
侧面一位负责接应的男仆戴着一个能净化气味的特殊口罩,只露出碧蓝的眼睛,朝呗微微点头,温柔地说:“要完成任务或放弃任务,都可以来找我。”
呗面带苦涩地看了他一眼,只是轻轻“唔”了一声就险些哕出来,赶紧从腰侧摸出一小瓶特质的夜来香薄荷精油,在鼻子前用力吸了一口,以驱散那些臭味带来的对身心的恶劣影响。
“呼......”
夜来香伴随着薄荷的清新气味顿时充满了他的整个鼻腔和肺部,至少能让他在半个小时内不会再遭受到恶劣气味的影响。
他做了个深呼吸,双臂交叉,身影迅速变淡,直至消失,[隐匿]。
平台底下,无数囚服腐尸正在漫游踱步,寻找着攻击目标,它们的脚踝处拴着锈迹斑斑的镣铐,和沉重的铁球一起,在监狱的水泥地上拖动出让人牙酸的声音。
目光所及之处,呗目前只能看见囚服腐尸这一种魔物,数量庞大且遍布非常密集。
高密度的魔物分布是这片区域的特点之一,同时,这也是高层会选这里作为刺客三转考核地点的原因。
呗观察着腐尸们的行动,找了个避开所有魔物的空地跳下,他脚尖先着地,尔后弯曲脚踝与膝盖作为缓冲,顺势单膝蹲下,用手掌轻轻触地以掌握身体的平衡,几乎没发出一点声音。
监考室里,坐在中间的阿塔尔教员又习惯性地用钢笔轻敲了两下长桌,说道:“动作依旧很漂亮,少见的不拖泥带水,没有多余的耍帅动作,不装逼不做作。不像某一些人。”
另外两名教员齐刷刷看向阿塔尔教员,左侧的萨米拉教员说道:“我觉得你在骂我。”
右侧的佐伊教员也说:“我感觉受到了冒犯。”
阿塔尔教员没有反驳,嘴角微微扬起,脸上露出明显笑意。
三人透过监控又安静地看了会儿,佐伊教员微微皱眉,说:“他为什么每经过几个牢房就要看一眼门牌,难道他没有提前记住地图吗?”
“好像是这么回事,这可是个大问题。”萨米拉教官严肃地点了点头,“不想被发现的刺客不该做没准备的潜行任务,何况克雷斯特汉姆古城的地图是公开的信息,他应当提前记熟了再来考试。”
阿塔尔教员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叹息,又拿钢笔敲了敲长桌,语气有些无奈又有些失望地说道:“这是他的老毛病了...。”
监狱之中,雪豹矫健又干练的半透明身影穿梭于一道道腐尸身边,熟练的让人心疼。
“他的敏捷和灵巧又增强了不少。”佐伊教员说道。
“如果单看他的身手,我真的会以为他已经是一名三转的十字刺客。”萨米拉赞同地点点头。
呗的行进路线很稳定,始终贴着墙和铁栏杆,尽量避免和魔物距离过近。虽然[隐匿]可以隐藏他的身影,但无法完全掩盖气息,对于有一定强度的魔物来说,都可以一定程度的“看见”或“闻见”他,所以即便[隐匿]了,也还是要保持必要的距离。
当然,如果男子监狱的魔物只是这种程度,那这个考试自然是没有什么难度的,但从监狱二层开始,就有了专门反隐的魔物,比如邪恶使者和瑞比欧这类更高级的魔物,这才是真正的挑战。
呗很顺利地下到了监狱二层,拐过两处后,发现前方唯一的路被尸群挡住了,他轻巧地跳到一排被砍了一半的铁栏杆上,闪身进了一间牢房,迫不得已地与三只腐尸擦身而过。
牢房狭窄,他忍不住皱眉,紧紧贴住墙壁,耐心地等待那只腐尸自行离开。
监考室里,阿塔尔教员也跟着一起皱眉,啧了两声,说道:“太冒失了。”
佐伊教员附和道:“是啊,都没事先勘察一下牢房内的情况。”
“看看他打算怎么办。”阿塔尔嘴角一提。
其实阿塔尔教员对呗的所有指控都是对的,早在看见这样的尸群挡路的时候,他就该想到事有蹊跷。
然而手脚比脑袋快的呗已经通过侧面的牢房绕了进去,把自己放入了一个无路可退的危险境地。
不远处,尸群的中心,那是一个将近三米的人形魔物,不,说它是人形其实也不太准确,它除了有人的躯干和四肢以外,基本就没有别的相似的地方了。它的头像一根拧起来的笋,左臂末端接着一把屠刀,右臂末端则接着一把镰刀,双腿极细,双脚如同蟹钳一般分成两瓣。
瑞比欧。
早在呗进入牢房的那一刻起,这只灵感极高的魔物就感知到了呗这个隐匿的存在。
它那张完全不符合生物特征的脸上浮现出笑意,抬起左手,用沾满血污的镰刀一指那个隐匿的透明冒险家,顷刻间,腐尸群有所躁动,本能的快步冲向瑞比欧所指之处,而那里正是呗的所在。
呗微微侧头,眼看尸群朝着自己涌来,知道任务已经失败,他当即用蝴蝶翅膀返回了平台,接着再一言不发的传回监考室。
“......”
监考室里一片静默。
阿塔尔双手交握抵着下巴,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审视着呗,眉头微皱,思索片刻后,他摊开双手道:“还需要我多说什么吗?”
呗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似委屈又似不甘,他的嘴巴动了动,却什么解释都做不出来,最后只能略有些尴尬地欠身,离开了监考室。
2
兰彻斯安静地听完了呗关于三转考试的叙述,沉默了好长一阵,全程皱眉...
“你...嗯......你的行动力很足...但...”兰彻斯抿嘴,想着怎么说会比较不伤人,于是在脑袋里组织了一下语言道:“你行事过于冲动...简单点来说,就是有点没脑子。”
“.........”
呗呆了两秒,默默点了点头。
“你的这种行为模式,在刺客这种近战的脆皮职业里是很要命的。”兰彻斯说道。
沉默良久,呗郑重地点了点头。
“能改吗?”兰彻斯问。
呗叹了口气,说道:“我尽量——”
“不要尽量。”兰彻斯打断了呗,目不转睛看着他,幽绿的眼眸中透露着不可抗拒的威严,“如果不能改,那你只配永远停留在二转。”
呗听得一怔,微微坐直了身体。
兰彻斯在呗的印象里一直是一个温柔又好说话的人,他从没见过这样说一不二的兰彻斯。
“到底能,还是不能?”兰彻斯沉声严肃问道。
呗微微低头,仔细斟酌了一下,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了一下,尔后正声道:“能!”
兰彻斯脸上的严肃渐渐褪去,失笑拍了拍呗的头道:“好孩子。”
“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呗问道。
兰彻斯勾起嘴角,笑而不语,朝着呗摊开了一只手掌。呗眼巴巴地看着他,不明所以,然后慢慢把下巴放到了兰彻斯的掌心之上。
“?”
兰彻斯愣了下,哭笑不得地揉了揉雪豹柔软的下巴,随即又摊开另一只手,说道:“学费!”
3
另一边,莫先生家中。
魔法并不是免费的...
魔法并不是免费的......
魔法并不是免费的.........
布莱恩反复咀嚼着这句话,神情愈发严肃。
莫先生腰背笔挺地站在书架前,整理着书籍,喃喃道:“我们现在拥有的一切魔法力量,都是从支柱身上借来的,所以,如果这个世界的支柱倒了,那所有的神裔将在一夜之间泯然众人矣......”
布莱恩思索片刻,问道:“那魔物们会因此消失吗?”
“不会。魔物和我们获取力量的方式截然不同。我们是与支柱共存,从支柱处借用;而它们则是从支柱那儿抢夺,从支柱处挖走。”莫先生说道,“而支柱的存在符合能量守恒定律,也就是说神裔与魔物的力量的总和是不会变的,祂只有那么一根,它们拿到的多了,分给我们的自然就少了。”
方式截然不同...布莱恩长久以来的不解忽然得到了启发,试探地问道:“所以我们死亡时会将力量还给支柱,尸体什么都不会留下,而魔物是抢夺来的,所以魔物在死亡后才会析出对应的结晶?”
“正是,这也是我们可以将更强大的力量遗传给下一代的原因。所以,一旦少了我们,支柱将被彻底侵蚀,魔物的实力将会得到质的飞跃。真到了那个时候,大家就一起等死吧。”莫先生背着手,似笑非笑道,“这就是我们一直在试图维持的东西,而绝大部分人都没有意识到它的严重性。”
到了那个时候,大家就一起等死吧......
这句话虽是玩笑,却给了布莱恩一种实打实的压迫和绝望感。
“支柱...”布莱恩重新回味了一下这个词,问道:“支柱到底是什么?”
“一个代称。”莫先生微微低头,闭上眼睛,竖起一根食指,敬畏地指了指天空,又指了指地面,“它既是苍穹,也是大地。”
看来“支柱”是个抽象的概念。布莱恩心中已有所明悟,他看了看巴洛,少见地在对方脸上看到了肃穆。
忽然,他回想起以前巴洛说过的话:这是两个完全对立的阵营...
“巴洛...”布莱恩轻轻唤了一声,将手覆盖到巴洛的手背上。
在了解到了如此残酷的真相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变得更加微妙了。
巴洛朝布莱恩点点头,转而对莫先生道:“如果我将夺来的力量还给支柱......”
“不行。”莫先生直接否定巴洛的提议,“还不还不由你说了算,是力量选择了你。”
“既然是力量选择了我,那又何来抢夺一说?”巴洛问道。
莫先生思索片刻,说道:“想象一下,假设天空中有一朵巨大的云,神裔们一起站在云层下面躲避着太阳,魔物们也想用这朵云来躲避太阳,但它们的做法并不是和神裔们一起到云下躲避,而是一块块挖走那朵云。”
巴洛默然片刻,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莫先生又补充道:“云是会自己飘动的,支柱的力量也是。它们都具有本身的意志,或许不够清醒,但意志是存在的。”
力量本身的意志...既然力量是由支柱产生的,力量又有自我的意志,那是不是就说明......布莱恩忽然灵光一现,问道:“支柱的本质,是无数有自我意志的力量的集合?”
莫先生看向布莱恩,嘴角带着明显的笑意说道:“你提出的是目前比较主流的推测之一,也有人认为支柱是人们的信仰,类似神灵,有足够的人信祂,祂就存在,而魔物则是侵蚀祂的化身,这是另一种主流推测。”www.xiumb.com
布莱恩思索片刻,说道:“一个偏唯物,一个偏唯心。”
“正是如此。”莫先生给予了肯定的赞语。
巴洛不语,一门心思想着自己心里的那点小九九,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眉头拧着,神情有些黯淡。布莱恩看向巴洛,仿佛又看见了初识时那个“谁都别惹我”的混蛋,顿时笑出了声,抬起胳膊搂住了巴洛的肩。
“干嘛...?”巴洛感觉有被打扰到,不悦地看着布莱恩。
“你闷闷不乐地样子真的好可爱。”布莱恩笑道,抬起手想去戳巴洛的脸。
巴洛果断躲开,嘟囔了一句:“神经病。”
这口狗粮吃得莫先生猝不及防,他脸上出现了短暂的错愕,咳嗽两声,说道:“言归正传,孩子,希望你可以郑重考虑一下。”
布莱恩撇了撇嘴,点点头。
“哦对了,稍等一下,还有件事...”莫先生想起了什么,转身上楼。
莫先生一离开,会客厅里就只剩下巴洛和布莱恩。
巴洛没好气地瞪了布莱恩一眼,压低声音训斥道:“以后在这种场合下注意点。”
“为什么?”布莱恩嬉皮笑脸地反问。
“不合适!”巴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觉得合适吗?这样的大人物跟你谈这么重要的正事,你突然来这一出??”
“我忍不住啊,你实在太可爱啦。”布莱恩笑着伸手戳戳巴洛的鼻子,结果被巴洛一把揪住,接着他又被巴洛往回一拉,重心不稳,直接倒进了巴洛的怀里。
“你是发情了吗?这么一会儿都忍不了?”巴洛一边训斥布莱恩一边又挠他痒。
“哈哈哈哈我错了哈哈哈哈哈哈别呀哇哈哈哈——”
布莱恩本身就有点怕痒,欢乐的情绪又被调动起来,身体变得更加敏感,开心地在巴洛怀里扭动着,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忽然,他的余光瞥见楼梯口站了个人。
“哈哈哈莫先生——”
布莱恩喊完,巴洛才发现莫先生已不知何时站在了楼梯口,挠痒的动作戛然而止。
布莱恩连忙在沙发上坐好,整理了一下仪容,无措地和莫先生这么对视着。布莱恩面色潮红,脸上憋着笑,莫先生面色铁青,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
“很好很好...”莫先生微不可见地点点头,脸上带着有些嘲讽地笑意,“谢谢你们,这我第一次在自己家里感觉自己多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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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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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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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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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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