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祭祀,开光,塑绘。
少年和尚,也就是灵慧,终于走到了玉州稷城。
他曾行至玉州,参加了东洲学府的初试,后在东洲学府参悟佛经三年,每日与人谈辩。
三年之后,学府内已无人能与之一辩。
于是乎,他又离开了东洲学府,四处游历人间。
这之后,才发生了那件差点儿被冥谷中人掳走的事儿,才在弘明的拜托下,被上官离带走了。
可这灵慧和尚,就不是个闲的住的主呐!
玉州稷城。
城西平民区。
灵慧和尚站在一处隐藏在深巷之中的庭院之外,神色平静的理了理自己那有些发皱的白袍。
他不爱穿袈裟,也不爱手捻佛珠,偏偏就喜欢这一身白袍。
每日匆匆行路,白袍边上总是沾满泥土,他便借着月光,在溪流中清洗。
他每日都要穿白袍。
他只有这一身白袍。
还没待灵慧和尚起手敲门,“吱嘎”一声,小庭院的木门开了。
迎面而来的是一位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怀中端着木盆,一缕发丝坠落脸侧,不施粉黛,已胜人间千百芳菲。
虽非绝色之姿,却极尽素朴之美。
“呀,小和尚你又来啦?”
这女子欣喜道。
四目相对间,已胜过千言万语。
“是,我又来叨扰了。”
灵慧和尚难得的露出了一抹笑意,将一路上的风尘仆仆都一扫而空。
“来,进院里坐!”
女子挽了挽脸侧的发丝,绕到了耳后。又出了庭院大门,走出几步,将木盆中的洗脸水倒在了青石巷两侧的沟渠里。
这时,女子才注意到灵慧和尚身后,竟然还跟着一位老者。
这老者自然是上官离。
他跟着灵慧走了一路,打不得,骂不动,又不能丢了不管,整个人早已麻木。
好几次,上官离都咬咬牙想打道回府。
但一想到苏青衣和灵千素对这灵慧和尚的重视,他又无可奈何的继续跟了上去。
而此刻。
本已麻木的上官离,在见到这素朴的女子,和灵慧宛若重逢的老友之后,也不由得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难道这灵慧和尚,不是要寻什么梦中的门户,只是为了来玉州见一见这女子?
“您……您请。”
女子有些发愣,在瞧了瞧灵慧和尚之后,便请上官离一同入院。
“多谢,多谢。”
上官离袖袍一挥,顿时宗师风范十足,紧跟着灵慧和尚的步子,就入了院。
“哐当”一声,女子又将院门给关合上了。
人间三月,迎春花爬上了墙头。
素朴女子在院中行走着,身上有一股浅浅的皂角味。
“我去给你们取些吃食来,粗茶淡饭的,也别嫌弃。”
女子浅浅的笑着,别有一股风韵。
“不劳烦了,我此来……是想同你告别的。”
灵慧和尚出声拦道。
他静静地望着她,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
那年他十二岁,误入山林迷了路,差点儿葬身虎口。
是她的父亲救下了灵慧和尚,还为此被那吊睛白额的猛虎咬断了一只腿。
她父亲后来说,救他,是想与佛家结缘,为自己的独女求一份好的姻缘。
而那年,她十四岁,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城西这边的不少人家,都想将她娶回家。
但她谁也不喜,谁也不见。
只是同灵慧和尚一同在这处小庭院里,照顾了她的父亲三个月。
三个月的朝夕相处,让他们在这茫茫尘世中相遇相知。
此后的每年,灵慧和尚都会来一趟玉州稷城,来看望这对父女,给他们送上一些自己攒着的碎银两。m.χIùmЬ.CǒM
中间也有三年未见,便是灵慧和尚在东洲学府的那三年。
但尽管如此,那些微不足道的碎银两,还是被辗转多次送到了他们的手中。
“啊!”
女子有些发愣,不禁蹙眉道。
“好几年未见了,怎地一来就要提别离!”
语气竟有些哀怨。
“是,这一次,兴许是真的别离。”
灵慧和尚点点头道,言语之中透出几分无奈与不舍。
“到底出了何事?你这小和尚,不是在学府里待得好好的么?”
“我不在学府了,我要往西行。”
“西行?是要出盟国的地界?”
“是。”
“去哪儿?为何要去?”
“不知道。”
“你这小和尚,怎么一问三不知!”
素朴女子有些生气的问道,插着腰时,已然眼眶微红。
灵慧和尚抿了抿唇,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如今他的梦境,已然千篇一律。
那道门户所在的方向,在指引着他前行。
他也害怕,也会惶恐,更怕自己一去不归。
所以他来说别离。
“此去……不知何时再见。兴许我回来时,你已经许了人家。”
灵慧和尚挠了挠脑袋笑道。
“你回不回来,我都要许人家!我十四岁的时候,就该许户好人家了!”
素朴女子撇过头去,不再搭理灵慧和尚。
灵慧和尚闻言愣了愣,一股失落的情绪油然而生。
可他还是笑道。
“是,是该许户好人家。”
“是什么是?你就知道是是是!你个榆木脑袋,到底何时才能开窍。”
“是,小僧慧根不够!”
“你……我不想理你了!”
女子一怒,转身就要回屋。
灵慧和尚连忙上前,握住了她的小臂,在肢体接触的那一瞬间,两人心中皆是升腾起了别样的情绪。
“别……别等我了。”
灵慧和尚低着头说道,他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
“谁等你了?你放开……我告诉你,今天你走了,以后就不准再回来!”
女子奋力挣脱,红着眼跑入了厢房之中。
在关上门的那一瞬间,泪珠顿时滑落。
她无声的哭泣着,抱着双臂,倚靠在门框上。
房中,一块日日擦拭的牌位静静的矗立着,沉默的望着这一切。
门外。
灵慧和尚的手还举着,有些僵硬。
见状,一直站在旁边观望的上官离,不由得叹了一句。
“难怪不肯穿僧袍,原来是六根未净……”
六根未净么?
灵慧和尚苦笑着,黯然的收回了手。紧接着,他双手合十,俯身一拜。
再抬起头时,又已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灵慧和尚缓缓走出庭院,三月的春风吹干他眼角的余泪,将一切情绪吹得烟消云散,只留给世人一个身着白袍的孤单背影。
“不是,我就不明白了,到底是为什么呢?”
上官离十分不解的跟着灵慧和尚走出了庭院,他活了四百来岁,至今还没弄懂情为何物。
“你说你,还俗不就行了吗!人家姑娘等你好些年头了,你这个没良心的小和尚!”
上官离追着灵慧和尚喊道。
但这些话,却再也难入灵慧的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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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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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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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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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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