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州边境的一处军帐之内,简易的长案上摆放着一封血书,被毛笔给钉在了长案之上。
血书最上方的中间位置,赫然写着三个大字。
乞骸骨!
“大帅,大帅!”
呼唤声在军帐外接连响起。
跟随公孙皓多年的将士们三五成群的拥簇到了军帐之外。
他们都看到了白日里公孙皓那铁青的脸色,也能察觉到公孙皓胸膛之下压着的那份悲凉。
等了半晌。
军帐内毫无动静。
一个最靠近军帐的大胡子小将,不禁伸手掀开了军帐的一角。
军帐内。
空无一人。
……
而就在公孙皓请辞离开王朝的这一日,巍州境内,一处其貌不扬的酒楼之中。
隐藏在暗中的德宣帝,让陆舜过来单独与他见了一面。
父子相见,有些尴尬。
尤其是白日里才被海族放回来的陆舜,更是羞愧得不敢在德宣帝面前抬头。
一只空荡荡的袖臂,更是平添了几分凄凉。
外人或许不知道。
陆舜的生母,极其不受德宣帝的待见,且她无权无势,在陆舜少年时便抑郁而死。
至死时,封号也不过是个三品的昭仪。
少年时,陆舜不明白,只以为是容貌并不算出众的母妃在一众嫔妃之间显得有些黯淡,并不讨德宣帝的喜欢。
于是一夜春宵过后,便被永久的遗忘了在了那处偏小的寝殿之中。
可多年以后,当陆舜心里有了女人的影子,他才明白。
他的母亲,只是与那个曾让德宣帝第一次动心过的女子有些神似。
于是这才有了那一夜春宵。
也就有了如今的三皇子陆舜。
可是。
陆舜不敢怪罪德宣帝。
愤怒的情绪,被他隐藏了多年。
他开始仇恨自己的二哥,陆修诚。
他不明白,二哥那般平庸,母妃都能被尊为四大贵妃之首,仅在帝后之后。
他更仇恨自己的大哥,陆桐。
凭什么?他生来就是大皇子,他的生母就是帝后。
心底对母妃的愧疚与埋怨,对德宣帝的怨恨和恐惧。
让他拼了命的追赶陆桐,以及为了满足自己那病态的虚荣心而去打压陆修诚。
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
世人都知道德宣帝有八子一女,但世人不知道,在陆舜没有被仇恨激励出天分之前,帝宫之内最为低微的太监都瞧不起他。
所以,他比任何一位皇子都更贪恋那份权势。
“舜儿,你恨父皇吗?”
隔着堆满山珍海味的檀木圆桌,德宣帝率先开口问道。
一出口,便是锥心之言。
陆舜低着头,牙都快要咬碎了。
即便自己也已经踏入九阶,可在德宣帝面前,他总有一股无法摒弃的自卑。
这种自卑,让他无法昂首挺胸,无法与德宣帝谈笑风生。
“舜儿……不敢!”
陆舜低着头回道,身体紧绷着。
话落。
席间一片沉默。
如果这时陆舜抬起头,也许能瞧见德宣帝眼眸中那一闪而过的愧疚。ωωω.χΙυΜЬ.Cǒm
“坐吧,你我父子,今日,好好的喝几杯。”
德宣帝淡淡的说道。
“是。”
陆舜回道,这才敢入座。
酒醉不醉人?
佳肴美不美味?
陆舜没尝出来。
他竭力表现出一副端庄从容的姿态来,可在德宣帝的眼中却是处处不自然。
也许是因为气氛太过沉默。
陆舜有些绷不住了,不禁出声认错道。
“父皇,这一次,是儿臣引狼入室,害了皇叔,儿臣知罪。这五州之地,儿臣日后定为大明取回来,还望……父皇再给儿臣一次机会。”
话毕。
陆舜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知道,德宣帝今日的态度,便决定了他的余生。
德宣帝望着自己的三子,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或者说。
从头至尾,他们就是有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今日。
德宣帝并不想怪罪陆舜,他只想和他谈一谈父子之情,稳定一下大明的未来。
可陆舜谈的却是利益。
这是为什么呢?
德宣帝有些后悔了,后悔当初自己这个儿子,和自己谈父子之情的时候,自己对其置之不理。
德宣帝没有急着回答,而是举起泛着银光的精美酒杯,有些无奈的望了一眼窗外的那一角虹桥。
半晌之后,德宣帝才缓缓说道。
“舜儿,这五州,是人族的五州。既然你有心夺回。那日后待得大局落定,父皇便承诺你为新一任的镇南候。你也好……继承你皇叔的王侯之位。”
德宣帝的语气平淡,似乎在诉说着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
可他不知道,这番话却如惊雷一般震得陆舜脑袋嗡嗡作响。
这一刻,陆舜浑身泄了气。
瘫软的坐在了座位上,眼神散乱的望着自己的父皇。
他想反驳,想争取。
可他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是楞楞的望着德宣帝。
直到他回过神来。
才发现自己的父皇不知何时已然离去了。
为什么呢?
为什么就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呢?
陆舜有些绝望在心中怒吼道。
难道如今除了自己,还有谁能继承那至尊之位吗?
是陆子期?
还是那年纪尚小,不足五十的老七老八?
陆舜想不明白。
也就是这一日,陆舜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心魔。
这就是帝王。
这就是帝王家。
盛时风光无限,衰时满目皆悲。
……
南境战事结束的消息传得很快。
至此,人族三方战乱,都以那虚伪的胜利而结束。
从前的大陆中部,人族五十六州,如今十三州划入盟国,五州划给海族,大明王朝还控制着三十八州。
盟国兴起,割裂土地。
这无可厚非,说起来也只是人族内乱,且盟国众人一向以百姓为重,革除皇室,分散职权,颇得民心。
可划给海族的那五州却不一样,那是外患,是整个人族的耻辱。
然而。
世人从头到尾都不知道陆舜在这件事里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世人只知道,登上高台和海族谈和的是南境大将公孙皓。
五州之地的流失,公孙皓因此而引咎请辞。
真相如何,重要吗?
世人说得多了,听得多了,真真假假也就不重要了。
南部战事尘埃落定。
小道爷以代观主的身份率领着无极观中的老老小小,随着灵雅雅一同回了东部盟国。
小道爷本就是青衣中人,在盟国内拥有一袭之地。
而无极观的加入,更是让这个新生的人族国家愈加强盛起来。
此刻,盟国境内主要势力由五部分组成。
一是苏青衣,灵千素,苏文星等人。
二是灵雅雅,魔殿三位掌事等人。
三是安梦溪,落霞姑姑等仙池女子。
四是小道爷和他带来的无极观中人。
五……则是龙莲一人。
但这并不意味着龙莲的话语权就很弱,相反,龙莲带入盟国整整三州之地,这让灵千素等一众老辈强者都对其刮目相看。
因为这三州之地,是大明王朝划给禁地葬龙渊。
龙莲完全可以纳入葬龙渊的势力范围,扩大禁地的影响力。
可他没有。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物归原主。
至此。
五位年轻一辈的强者,已经站到了巅峰处,各领风骚。
而他们身后的老辈强者皆退至幕后,将投身于更高处的战场。
就像无极观的几位老道长,就没有随小道爷前往盟国安家。
为何呢?
瞧瞧天上,那两道虹桥,绚丽异常。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
浔南州一战后,雷筱兰和灵雅雅等人的关系明显有些缓和。
告别之际,雷筱兰特地卜了一卦。
她说。
一南一北,皆有灾星闪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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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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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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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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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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