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温如尘已经竭力压制住了这柄黑金巨剑出世的动静,却仍然湮灭了九曲山主峰。
神剑有灵,如潜龙出渊,纵横天地。
这一日,整个玉州一片哗然。
人们往天上去瞧,只瞧见一个黑点一闪而过,但留下来的却是无尽的神威,压迫得众生忍不住的想要臣服叩拜。
温如尘一身狼藉的从深坑中飞出,他的身体上覆盖着一层指甲盖般厚的泥土,但这却掩盖不住他那溢于言表的激动。
这柄九阶神剑,将会和他的名字,一同写在人族的史书上。
但沈运却是一脸苦色,他指着九曲山主峰的方向,又望着那柄在天穹上急速飞舞的神剑。
他也想为苏青衣感到高兴,但他笑不出来。
他拼了命的挤出一个笑容来,却笑得比哭还难看。
玄雷门几乎全部的身家,都集中在主峰之上。
主峰这一毁,玄雷门几乎倾家荡产,只剩下人了。
“沈门主。”
苏青衣一脸淡然的说道。
“嗯?”
“主峰之下,那处矿脉,可否弥补你玄雷门的损失?”
“啊?”
沈运一愣,旋即大喜。
那是纵横整个九曲山数百峰的巨大矿脉啊。
整个玉州,目前被发掘出来的玉石矿脉,没有能与之相比的。
“你放心,那处矿脉安然无恙,而且盟国不取分毫。我会让玉州的财务司宣布,这处矿脉归玄雷门私有。可好?”
“好……好好好!”
沈运神色大喜。
这下想哭也哭不出来了。
沈运笑了,苏青衣也跟着开怀大笑。
玄雷门自愿参战,身先士卒作为表率,苏青衣自然也不会让玄雷门寒了心。
谈笑间,苏青衣化作一座青光向着追寻着那刚出世的神剑而去。
这天地之大,一人一剑,一日间便游遍了玉州。
苏青衣躺在黑金巨剑之上,听着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心中很是惬意。
他从巨剑上探出头往下看,夜幕之时,透过薄薄云雾,看见那万家灯火,心中亦是神往。
所谓人间谪仙,便是如此。
转了一圈,苏青衣又回到了玉州州城。
东洲府的初试已过,州城内也不再有那般数万人聚集的热闹景象。
已经长至少年模样的灵慧和尚,想必也离开了玉州,前往了东洲府。
一切似乎回归了平静,但平静下却是暗流涌动。
黑金巨剑有灵,当它随苏青衣落至城内的时候,便主动缩小至了寻常重剑的大小。
乍一看,倒是和苏青衣背着的那把重剑有些相似。
苏青衣寻了处路边的酒肆,酒肆内的小老头正在擦拭着坑坑洼洼的木桌,准备收摊。琇書蛧
见到还有客人前来,不禁憨厚一笑。
“年轻人,夜深了,还来买酒喝?”
准确来说。
修炼界五十年一代人,苏青衣的确算年轻人。
即便以寻常人来论,三十有二,也算不上多大的年纪。
何况苏青衣瞧起来,也不过二十出头。
“买酒?不,我想换碗酒喝。”
苏青衣自顾自的坐下来,将原本背着的那把仿制破秋剑的重剑,放到了木桌之上。
重剑无锋,却透着瘆人的杀伐之气。
小老头一瞧,不禁吓得退了半步,直道。
“我可不要这剑。”
“给你来碗酒喝便是,老儿我分文不取。”
苏青衣哈哈大笑,又道。
“你不要,怕是不知道这柄剑的价值。”
“即便百金,也买不来这把重剑!”
小老头听了,先是一惊,再是一愣,后又忽地怒了。
“你这年轻人,可莫要看轻了老儿我。”
“老儿我虽是俗世中的庸人,但金子可压不倒我!”
“莫说这杀伐之物值百金,就是千金,我也不要!”
“日子嘛,过得太平便是。早在十年前,城里有了个财务司。就再也无人找我这破烂酒肆收银子,嘿……这些年,老儿我自个倒也是存了些银子。”
说这些话时,小老头儿是带着笑的。
他给苏青衣倒上两碗黄酒,并没有因为他是修炼者而害怕他,反倒静静的坐在一旁,像是在追忆着过往。
“年轻人呐,你若不嫌老儿烦,老儿便给你讲个故事。”
“十几年前那会儿,我还在北方,很北的地方。那个城……叫什么来着?好像是青阳城。一年里,有半年功夫都在飘雪。”
“有一日,我和一群老友在街边的茶肆里闲谈。忽然来了一支铁甲大军。他们骑着战马,高高在上。”
“就因为,我那老友提到了曾经的苏家人,便被他们一枪扎透了,当场毙命。那个血……溅在我的脸上。”
“老儿我不害臊的告诉你,我当时就尿了,像个孩子那样,尿了一地……”
“我害怕啊,我真的害怕。再后来,我就一直往南边走,一直走,走了几年。”
“也是老儿我运气好,十年前,刚好走到了这里。哪里知道,苏家的孩子就把东部的这七州呐,收入了麾下。那孩子呐,现在可还是我们的盟主呐!”
小老头说到这里,这才发现,那前来换酒喝的年轻人不知何时已然离去。
木桌上摆着两碗酒钱,不多,也不少。
“嘿,这年轻人真是怪呐!”
小老头笑骂道,也不急着收摊,他微微仰着头,继续讲。
讲给天地听,讲给自己听。
玉州州城,雁回楼,第七层。
这里能俯瞰整个州城。
苏青衣带着些许醉意登上了这燕回楼的第七层。
曾经惊艳过一个时代的绝代红衣灵千素,还有空荡着一个袖子的阵法大家苏文星,已经等候在了这里。
推开珠帘,两个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帘。
苏青衣咧嘴笑了笑,自顾自朝着他们俯身一拜,行了大礼。
“娘亲,文星爷爷,我来了。”
十年不见。
灵千素容颜依旧,倒是断了一臂的苏文星,原本那鹤发童颜,如今却沧桑了许多。
“回来就好。”
灵千素轻声回道,她缓缓走到了苏青衣跟前,像这天下间任何一个等待着孩子回家的母亲一般,轻轻的摩挲着他的脸庞。
苏文星便就那般静静的站立着,眸中透出无尽的慈爱。
苏青衣望着娘亲的脸,忽然觉得鼻头有些发酸。
“娘亲。”
“弟弟的事,为何以前不同我说?”
“你知道吗?我在地界看见了弟弟的衣冠冢,看见了你题在上面的血字……”
他是回来了,可他的孪生弟弟呢?
连衣冠冢,都只能葬在地界。
“世界上有哪一个娘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呢?”
“可娘亲不只是你们的娘亲,你明白吗?”
灵千素轻声的说道。
说得轻描淡写,但这却是她一生都无法忘却的罪孽。
经常在午夜梦回间,折磨着她,让她心如刀割。
“每个年纪,都有每个年纪该接受的事情。”
“娘亲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所以才希望你的日子,能够过得安心些,太平些,你明白吗?”
“我明白,我明白。”
苏青衣尽力挤出一抹笑容来。
灵千素点点头,眼眶已然湿润。
她将他拥入怀中,抚摸着他的脑袋,她想护好他,不再让悲剧重演。
可灵千素也明白,孩子终归是长大了。
往后的路,还是得他自己去走。
苏文星微微瞥过头去,心中百感交集。
他那空荡荡的袖子晃动着,似乎在告诉苏青衣。
苏家和陆家的仇恨又添了一笔,一笔笔的血仇,该由幸存者去索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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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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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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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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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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