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弱的少女正在山林间的溪边擦拭着自己的伤口。
她是从宗门里逃出来的,不过是一个二流宗门。
她自幼流落人间,不知来处,不知归途。
是宗门里最有善心的长老收留了她,带她踏上修炼一途,入宗门,正式拜师学艺。
原以为悲惨的人生至此开始转运,却不料十七八岁的她出落得亭亭玉立之后,被那好色成性的宗主盯上,一心要她成为炉鼎。
势单力薄的长老护不住她,只好寻了个夜里偷偷放她离去。
她拜别恩师,泪洒在下山的路上,却忽然望见眼前一片灯火通明。
是恩师出卖了她?
还是宗主一直派人盯着她?
她不知道。
那一夜,她一路杀下了山,手中染尽鲜血。
逃了一夜,她也走得匆忙。
第二日只好借着溪水洗涤自己的伤口,哪里成想洗着洗着,林间忽然传来了细细碎碎的声音。
是宗门的人追来了?
她瞬间拔剑,一心视死如归。
却哪里知道是个背着书箱的年轻人,瞧着约莫二十岁,一脸狼狈的从树上摔了下来。
摔了个小腿骨折,疼得嗷嗷直叫。
少女见是个没有修为的书生,缓缓上前,索性把剑一横。
她平生第一次打劫。
劫的是个手无寸铁还骨折了的书生。
可她哪里知道,这书生的兜里比他脸还要干净。
无奈下,她帮他接好了腿,一脸嫌弃的就要离去。
诶,姑娘。
书生叫住了她,眼神看起来倒是真诚。
书生说。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不如我们同行,待日后我指点江山之际,必将荣华皆赠与你。
他觉得她是图荣华之辈,才行打劫之举。但心不坏,便以此相劝,想与她一路同行,感化于她。
她觉得他在痴人说笑,不过是手无寸铁的书生,谈何指点江山?这样的人,她能杀八百个。m.χIùmЬ.CǒM
她当然走了,逃亡路上,宗门的人随时可能追来,她不可能带着这个累赘。
书生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慢悠悠的从怀中掏出了三个鸟蛋,一脸苦笑。
再相逢时,已经过了数月。
有些修为的少女,在一座小城中的茶楼里当起了护院。
那一日,茶楼里来了个一穷二白的书生,穿得比街上的乞儿还要破旧。
她一直盯着他,总觉得似曾相识。
茶楼里的说书先生,正在绘声绘色的讲述着东北边赵国境内的故事。
说书先生说。
人族东北边多平地,善产骏马,个个膘肥体壮。
书生却突然开了口,说不对。
善产骏马的是西北胡国,而且赵国的马儿不是个个膘肥体壮。
说书先生一怒,斥责道。
莫非你去过赵国?还去过胡国?瞧你那寒酸样,能活着出这座城都不错了。
顿时,整个茶楼的听客们哄堂大笑。
大笑声中,书生皱着眉头从书箱里取出了一本书来。
翻阅过后,书生眉头解开,却不再同那说书先生争辩。
只是自顾自的说了一句。
这七国,这人族,该一统了。
在茶楼中当护院的少女听见了这句话,忽然想起了他是那日口口声声要喊着指点江山的年轻书生。
她拍了拍他的肩头,说。
大才子,可有空一起吃个饭?
吃饱喝足了,才能指点江山呐。
那是他们一起吃的第一顿饭。
一荤一素一汤,她至今还记得清楚。
饭后,书生向她借了半个月的俸禄,并扬言三日后还她十倍。
她不信,但她还是借了。
没料想,还不到三日,他便领着她从城主府里取来了近二十倍的银子。
一堆白花花的银子,晃得她花了眼。
她问他是如何做到的?
他说,他用借她的俸禄打点了城主府的管家,在城主的必经之路上献策,以此换来了丰厚的报酬。
她当时倒吸一口气,以为他是江湖骗子,说的比唱的好听,爱哄权贵开心。
但事实是,二十年后,当初那个小城的城主,一路做到了本州的州牧。
当时的楚国,一共才八个州牧。
那是大官,绝对的大官。
当然了,这是后话。
看见了书生的本事后,少女便辞去了茶楼护院的行当,安安心心给这口若悬河的书生当起了护卫。
却又没想到,就当少女从茶楼里喜笑颜开的出来,准备拿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大吃一顿时。
银子空了,半点儿都没剩。
书生把献策换来的银子全部买了米粮,还有农作物的种子,散给了周边的贫困麻衣。
她无可奈何,直翻白眼,说他心太善了。
以他的能力,连一个城的麻衣都帮不了,更别谈帮天下人。
但她还是被他打动了。
一路行遍万水千山,坐看云卷云舒。
他们骑着骏马,在望不到边际的草原上驰骋。
他们坐着海船,在汹涌的碧涛上大声吟唱。
他们互相依偎,在东边的山岳上从日出看到日落。
他们一路陪伴,又从山岳上走下,跋涉万里来到了茫茫雪原。
“那是我一生中最自在的时光。虽不知明日又会去到何方,但同你在一起,心便安宁。”
“我们喝过万金难买的佳酿,也喝过三个铜板一碗的老糟烧。”
“我们吃过寺庙道观里一文不要的斋饭,也吃过这世间的奇珍佳肴。”
“我们看过路边的乞儿翩翩起舞,也看过世家大族里养着的舞姬献媚谄笑。”
“我们走过了太多的路,见过了太多的人。”
“我本以为我们要浪迹一生,或又是哪日觉得累了,寻个小镇安稳度日。”
“可十二年过去了,你还是说,人族该一统,刑罚该更严苛,修炼者和普通人该区分开来,百姓们应该过得更好。”
“我明白,我都明白。”
“可你只是一个无法修炼的书生啊,你的寿命短暂,你的力量弱小。哪怕你将你那颗悲悯天下的至诚之心都掏出来,那些屹立在山巅上的人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可我们还是分开了。”
“你去了明国,做了皇家的幕僚,一个不见天日的隐匿之臣。”
“却让我走得越远越好,去替你看你还没见过的种种风景,去看人间大地的种种奇迹。”
“你可曾想过,我那浮萍般的一生,是因你才变得精彩。你却又将我推开,将十二年的情意抛之脑后。”
“你可知道,我多么恨你,恨你入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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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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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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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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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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