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闻到一股浓郁到令人反胃的血腥味,睁眼一瞧,只见血浪叠叠,扑面而来。
是一片令人作呕的血海。
再临地府,再见到这片血海,苏青衣依旧心生震撼。
不过这一次,是在海岸边。
血海之中,哀嚎声,哭泣声,嘶吼声不断,似有邪祟在其中挣扎,却又无法逃离。
几人定睛一瞧,只见一只紧紧握着黑色长幡的枯瘦手臂被血浪推到了岸边。
“是……是鬼婆!”
血阎王惊骇的喊道。
他和鬼婆相识多年,为凌家少主办事,就是他出面拉着鬼婆一同参与的。
却没想到,如今鬼婆折在了这片无垠的血海里。
“这到底是哪里!是哪里!我要出去!要出去!”
血阎王声嘶力竭的大喊着,一根根血管凸显在他的脖颈上,面容看起来也很是狰狞。
苏青衣顾不上他,因为他看到,在茫茫血海之上,灰蒙蒙的雾气之中,是许多消瘦的身影。
他们架着骨船,行驶在茫茫血海之上,孤寂而又神秘。
他们是,引渡人。
安梦溪是第一次看到这些引渡人,她不禁惊讶得有些合不拢嘴。
这些神秘的引渡人互相并不交流,各自来来往往。
安梦溪不禁揪紧了苏青衣的衣襟,往后退了半步。
“不怕,这些人,并没有敌意。”
苏青衣轻轻的揉了揉安梦溪的脑袋,缓缓道,语气格外温柔。
“我曾来过这个世界,见过引渡人。”
“上一次,我的灵魂和肉身分离,灵魂入此界,肉身却在禁地往生门内。”
“但这一次不同,我们完完整整的过来了。”
话罢,苏青衣一脚踢起海岸上的沙石,砸中了血阎王的后脑勺。
“别喊了,想活下去,就安静点!”
正在嘶喊中的血阎王一愣,像条狗似的连滚带爬,爬到了苏青衣的身边,紧紧的抱住了苏青衣的大腿。
在人间关于地府的传说中,是有鬼使的,其中最有名的便是黑白无常。
而在血阎王看来,这些血海上架着骨船的引渡人,便是鬼使。
是要带他去见阎王,送他归西的。
“真是!”
苏青衣低头有些无奈的看了血阎王一眼,甩甩腿把他踢开。
“不想死,就跟来吧。”
苏青衣摆摆手道,转身便要远离这片血海。
一个能将鬼婆吞噬得只剩下一只手臂的血海,绝不是什么好地方。
就在苏青衣转身的那一刹那,苏青衣望着那些血海上雾气中有些模糊的身影。
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灵千素曾说,若将人间比作棋盘上的白子,那么地府便是对应的黑子。
但是棋盘上,可不止一颗棋子。
这片无垠血海上,究竟有多少引渡人?
他们各自引渡的,是来自同一个世界的灵魂吗?
那些灵魂所要去往的彼岸,又会是同一个地方吗?
苏青衣转身离去,血阎王随即连滚带爬的跟上。
海岸边,杨柳依依,十分怪异。
一排又一排,随着微风荡漾着纤细的柳枝。
数里外,是血海浮萍。
走出数里,却是烟雨江南。
青砖白瓦,小桥流水,古老而又蜿蜒的小街,拱起的长桥下,悬挂着一把把生锈的铁剑。
苏青衣曾来过这里,那时,听见了有个声音一直在吟唱。
还有数不清的白骨不知从何处冒出,张牙舞爪的朝着苏青衣扑来。
听了许久,苏青衣才听明白,那个声音吟唱的是,你终于来罢!
可明明,上次是从往生门那头入的地府,这一次,是在东部玉州入的地府,怎么会来到同一个地方?
曾经的吟唱起没有再起,苏青衣却又隐约间听到了咿咿呀呀的唱戏声。
不远处,似乎有一栋戏楼。
循着唱戏声而去,苏青衣三人果真来到了一栋近乎腐朽的戏楼前。
说是腐朽,是因为支撑着这栋戏楼的木材烂得几乎撑不起来。
几个穿着戏服的白骨咿咿呀呀的唱着,虽无血肉,却神色哀伤。
你方唱罢我登场,你来我往,脚步频频,踩在戏台上,不断发出吱呀声,像是戏楼随时会坍塌那般。
“戏,要开场了……”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它似乎无处不在。
苏青衣一愣,默不作声的拉着安梦溪走入这栋戏楼。
戏台前,是十来张桌椅。
苏青衣和安梦溪入座在戏台前,血阎王似乎有些不敢坐,只是站在苏青衣身后,一直紧张兮兮的望着门口。
好像,会有一个人影突然出现似的。
“蹬,蹬,蹬蹬蹬蹬……”
几个穿着戏服的白骨嘴巴一闭一合,语速越来越快。
正戏要开始了。
“我为你唱一曲——”
一个白骨忽唱。
另一个白骨应道。
“唱罢!”
那白骨接着唱道。
“唱世间沧桑,兴衰成败——”
另一个白骨接道。
“我也唱一曲,唱人间百态,人心诡测!”
“我愿为你抚琴,化作落雁沉鱼——”
“我为你提笔序,续前世迷局!”
“……”
戏子咿咿呀呀的唱着,台下的人也听得出了神。
不知唱的是何人的故事,这般打动人心。
一曲唱罢,另一曲起。
两具矮小的白骨一个跟头从戏布后翻出,立定台上。
不出意外,这应该是一对双胞胎。
一具白骨拉起了其中一个孩子的手,走到了戏台最前头,另一具白骨拉起了另外一个孩子的手,又走回了戏布后。
被拉回戏布后的那个孩子,小心翼翼的探出骷髅头来,瞧着台上的那个孩子。
这一幕,刺痛了苏青衣的眼。
“本是一母生,奈何不同命——”xǐυmь.℃òm
“一人生,一人死——”
“悲哉,悲哉!”
拉着孩子回了戏布后的那具白骨忽然唱了起来。
一字一句,重重地砸在了苏青衣的心头。
记忆忽然翻江倒海的涌来。
一个孩子的身影慢慢浮现。
还记得吗?
故事,从影子开始。
苏青衣,也曾经有一个影子。
那个影子死了,死在了苏家覆灭的那天。
所以当苏青衣横空出世在覆云城外击杀五百铁甲时,大陆震惊,天子更是气得喋血。
为那五百铁甲而喋血?而震惊?
当然不是。
为的,是那个死而复生的苏家子嗣。
那个在苏家覆灭那日,明明已经灰飞烟灭的苏家子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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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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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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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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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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