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晚,杨清他们所坐马车,到了北山脚下。
夜色四合中,杨清只看到那座记忆中的高山,在他的眼前,只显出一点轮廓,且很快,连这点轮廓也看不清了。
只剩下那一团浓墨重彩的夜色,化不开。
一如杨清心头的那点愁绪。
先前,听闻戴升极有可能藏身于北山之中,杨清心头泛过一丝喜意。
但如今,他却是宁愿此事不过是空穴来风。
不知为何,杨清感觉着自己的心间,多了几分怯意。
天涯茫茫,得盼故人。
只是这故人,当真还是那年旧模样?
杨清紧抿着唇,看着眼前的那一片夜色。
不二看到杨清下了马车后却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北山发愣,便知他心里有些不痛快,当下便开口道:“少爷,不若我们就此离去罢?”
既然是故人,见或不见,无伤大雅。
他只是不想让杨清再有什么不快罢了。
不料,杨清却是摇头道:“这北山,自然是要上去的。”
戴升当年走得蹊跷,杨清总是觉得,他好似遗漏了些极为重要之事,这一次若能如愿见到戴升,或许能被解答一二。
“这北山上,可有人把守?”杨清问道。
北山所处位置特殊,有人把守也是正常。
再者那一年杨清上这北山之时,不就遇上好几拨阻拦之人?
只是不知,这么些年过去,这人会不会又多了些?
裴不羁却在听得杨清的问话之时,便率先摇了摇头:“若说以前还有人在此守着,以防有人偷跑入西楚,但如今,却是用不着了。”
“嗯?为何用不着?难不成如今便不会有人偷跑去西楚?亦或是无人会偷跑来北凉?”杨清很是不解地问道。
北山虽说地势险峻,却也不失为一道天然屏障。
“一看便知你这些年并未出门,竟是不知这北山如今可是大大地扬名了。”裴不羁道。
见到杨清他们一脸不解地看着他,裴不羁轻咳了一声,接着往下说道:“本以为你们巴巴地跑来这北山,想来对此地情况定是了如指掌,却不知是一无所知。”
裴不羁摇摇头:“从去岁初开始,这北山便如中了邪一般,早晚会起雾,且这雾气中有毒,人若是沾上了,不出七七四十九日,便会毒发身亡,药石无救。”
北山起雾,起的还是有毒之雾。
“先前并未曾听说这北山还有如此古怪之处,怎会一下子就成如今这般模样?”
杨清突地觉得气短,若那戴升真在此北山中,他又如何能躲得过这般毒害?m.χIùmЬ.CǒM
“自然,我也未曾上过这北山,知晓这其中变故的另有其人。只是不管如何,这北山中有毒雾一事,却是真的。只因有人已经着了它的道。”裴不羁道。
“依你所言,我们如今也上不得这北山?”杨清道。
早晚起雾,且有毒,他们又如何上得了山?
裴不羁却是一笑:“倒也不是无法可破,虽说是早晚起雾,但若在子时入山,并找到一种名为‘子午草’的草药,这山中的毒气便奈何不了你。”
只不过这北山上一无兽,二无宝藏,本来入山的人就不多,如今又出了毒雾之事,自然是人迹罕至。
却是不知杨清为了寻人,竟会寻到这北山中来。
“既然有解毒的法子,自然是要试上一试。”
江之洲看向裴不羁:“可知子午草会出现在何处?”
裴不羁却是摇头:“不知。”
江之洲看看裴不羁,垂下的手臂却是略为发硬。
说了半日,不过是空欢喜一场!
这裴不羁,当真是好手段!
杨清自然也听到了裴不羁的回答,心头一震:如此说来,他是上不得北山了?
那戴升,他又如何得寻?
看出杨清兴致不高,江之洲有心想要说些什么,却是不知从何说起。
这裴不羁,当真是个混球!
江之洲恨恨想到。
若是能早些说了这北山的不寻常,他们也好有所准备。
如今却是赤手空拳便到了这山脚下,看得,却入不得。
这让人如何不心焦?
裴不羁却看着杨清道:“虽说你们上不去,可有人上得去。不过……”
闻言,杨清突地一笑:“如此说来,裴大侠是要自荐?”
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要让他们留在原地,而让他上北山?
只是裴不羁此举,当真只是为了相帮于他们?
恐怕没有这样简单。
想到此处,杨清便略略沉了脸色。
想这一路行来,裴不羁的异常举动便有不少。
难不成,他此行,也是为了戴升与他相见一事而来?
只不过,他见戴升,亦不过是为了一解当时别离之愁绪,并无要事,这裴不羁此番相待,所为何来?
这裴不羁,是愈发地让人看不透了。
杨清将心头这些疑虑压下,面色平静地看向裴不羁。
裴不羁却是蛮不在乎道:“不过区区一座北山,又如何阻得了我?你若信得过,我便代你走上这一遭又如何?”
杨清笑道:“如此甚好,不知裴大侠打算何时动身?”
裴不羁道:“子时。”
“那便有劳裴大侠。”杨清说罢,举手放下那马车帘子,再无二话。
……
子时,裴不羁果真离了杨清他们的马车,入了北山。
“小洲,对于裴不羁此人,你如何看?”
杨清靠在马车壁上,闻言小声道:“看不透。”
这裴不羁显然是瞒了事,只是不知他此行究竟为何。
车中三人渐次沉默,一时无言。
夜色正浓,借风,带来丝丝寒意。
不知过了多久,突闻外头有细碎的脚步声响起,却如一记记重锤敲打在杨清心头。
“出来见见罢!”
听得裴不羁的声音响起,江之洲与不二一前一后下了马车。
却是看到裴不羁身后,还站了一人,高高瘦瘦,乍看之下,却是看着眼生。
倒是那人看着正从马车上下来的杨清,原本木讷的脸上,多了几丝惊异。
杨清自然也看到了他,只是停顿了数息之后,开口道:“戴升?”
眼前这人,身形高大,却是极瘦,与他印象中的戴升可谓是天上地下,毫无相似之处。
但杨清不知为何,依然认得此人当是戴升无疑。
“不知大人如今可安好?”被唤戴升之人,抬头看向杨清
果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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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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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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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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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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