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杨清决定要以面具示人之时,薛神医想阻止,但他阻止不了。
如今,杨清下定决心要拿掉,薛神医依旧是无计可施。
不要说这面具已经在杨清脸上呆了十数年,即便是刚安上便取下,对人的那个本来面貌都有着不小的影响。
薛神医拿出了毕生所学,却仍是战栗不已。
倒是杨清不甚在意道:“顶着这副尊容,一顶便是十数年,想来也是够了。”
薛神医却是只顾着长叹一声,手里的活儿却一直没有停着。
他将那药水滴在杨清脸上后,又举着一个黑乎乎的碗儿,将里面盛着的一些同样长得黑乎乎的如面糊状的东西拿根小棍儿挑着,一下下地往杨清脸上抹。
杨清只感觉着自己的脸上像是被糊着一层厚厚的面粉那样,脑袋一晃,那粉儿便扑扑地往下掉。
“嘴巴闭上,不得出声。”像是早就知道杨清想要做什么,薛神医直接开口,让杨清刚刚打算说出口的话,不得不憋回肚子里。
杨清看不到自个儿脸上的变化,一旁的不二与江之洲却是看得分明。
在他的脸上,有一层如泡沫般的东西正在不断地融化,化成水滴落。
很快,杨清的脸上,便再度变得干干净净。
同时,一条长长的如蜈蚣般伤口,就出现在三人面前。
这条伤口,自杨清的左侧额头起一路向下,划过他整个左侧脸颊,让人觉着狰狞无比。
江之洲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面貌的杨清,一时间愣在那里,一只手举在半空,迟迟不敢落下。
这张脸,毁了半张,可另一半,分明就是他记忆中的模样。
原本以为,这一辈子,他再也看不到了。
谁知会在这个时候,看个分明。
在另一边站着的不二,却是在看到杨清恢复了本来面貌的那一刻,脸色就变了。
从来稳如泰山的一个人,现在却是连个话也说不全,嘴唇抖抖着,嘴里的字儿还没有吐出来,那泪水便已经模糊了眼眶。
“少爷……”
两个字艰难吐露,想要说得更多,却是哽咽难言。
杨清却是平静道:“人,终有一死,不过轻如鸿毛,亦或是重如泰山。”
他抬头看向江之洲,对他微笑了一下:“小洲,你可还记得我?”
江之洲微微点头,便又听到杨清道:“如此便好。”
听着他的话,江之洲的眉间一跳,他情不自禁地开口道:“杨清,你打算做什么?”
杨清却是笑道:“自然是打算过几天太平日子。”
说着,杨清的目光便转向了窗外头:“不过想来,这太平日子,也是过不得的。”
不二正要上前说话,那刚刚往前迈了两步的脚突然顿住,看向杨清道:“少爷,咱们以后若是失了生计,不如去改行当个算命先生。”
江之洲正要说话,外头便有动静传了过来。
片刻之间,那喧哗声便往杨清这边呼啸而来。
江之洲示意杨清与不二在一旁等着,他出去探查一番。
只是他才刚刚打算出门,便看到了外头经过一人。
这张脸……江之洲那抹原本噙着的笑意,僵在了原处。琇書蛧
“杨清,是那几个西胡人!”
杨清听着,却是自言自语道:“来得正好!”
“不二,去盯着外头的那几个人。”
不二应了一声,并打开了门出去了。
看着他出门,杨清却是转头打开一个随身所带的如巴掌大的盒子,将里头的东西取了,覆在那半边破了相的脸上。
这是半张银色的面具,虽然拿在手上之时,极其柔软,但是被戴在脸上后,竟是隐隐有了铿锵之气。
将面具收拾妥当后,杨清便再度打开门,寻了一个客栈的伙计,让他将掌柜的请来了房中。
那掌柜的见是杨清来请,心下忐忑,踌躇了一番,到底还是来了。
掌柜的看着跟之前换了一幅面貌的杨清,心下讶意更甚。
不过,毕竟是跟随定王多年之心腹,即便是心里有异,终究不过一瞬。
“不知客倌将小的叫来,有何吩咐?”掌柜轻声道。
杨清看着他,道:“掌柜的既然掌着这处营生,便该清楚当日贵人离去之时,曾留了什么话。”
段鸿星在外头不喜拿王爷的捧场,故而客栈里外都称他为“贵人”。
身为这樊城客栈的掌柜,他在段鸿星的手下可算不得一个小人物,因此,杨清一开口,他便知道这话中之意。
掌柜的也是爽快人,既然听得杨清提及,他便也开了口:“这个自然,小的分得清是非轻重。”
“既然如此,我做什么事,你可看着报与你家主子知晓,但也不可来阻拦我。”
“若是暗中出手,别怪我到时候不给你家主子留情面。”
那掌柜的暗暗擦了把额头的汗,应着声,下去了。
看着他离去,杨清这才转过身对着江之洲道:“那几个西胡人来得蹊跷,行宫之事,务必要从他们这里头打听得清清楚楚。”
江之洲也应了一声,离开了这顶屋子。
房间里头,便只剩下了杨清一人。
他沉默地看向窗外,心里头却是翻来覆去地想着一事。
那已经死了的樊城县令,为何会在临死之前,留下那几样东西?
这几样东西里头,会不会有着他所想知却又不得而知的东西?
如此想着,杨清便从贴身放的一个小布袋中,将那几样东西拿了出来,一一摆在跟前。
一方私印,一个烟嘴儿,几个铜板。
看着这些,杨清的嘴角再度抿了抿。
不错,光看着东西眼睛便酸痛得不好受,杨清也无法自解,这番举动,究竟为何?
而另一头,那几个西胡人自从入了这客栈,心里头也极不自在。
他们在这樊城中奔波数月,除了要了那县令一命外,再无斩获。
而离那个日子,也是越来越近了。
依着他们的性子所见,这客栈里外透着一股子怪异。
但若真要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却又感觉着差了些火候。
“咱们得赶紧将那东西给找到,否则不光晚今天没有,往后怕是天天不得着家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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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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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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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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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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