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城县令已是衣冠正肃迎于府衙门前。
若是可以,他定然先行一步,上请罪折子,毕竟那么大的事情,就发生在樊城。
只不过,段鸿星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段鸿星下了马,冷眼扫过那县令,也不往府衙中去,只是开口道:“那铁矿一事,如今探查如何了?可有案宗?”
樊城县令抖着手将一应卷宗呈于段鸿星跟前,颤声道:“下官日夜焦心那铁矿一事,奈何前两日雨势过大,不论樊河边还是铁矿山,皆近不得人……”
段鸿星任那卷宗被托在眼前也不伸手去接,而是看向那县令道:“如此说来,你至今对铁矿近况如何一无所知?”
毕竟这雨,据报是今儿个白日里才停了。
“下官,下官该死!”县令不知自己该如何作答,只能“扑通”一声,跪于地上。
段鸿星一抬腿便是将他踢了个人仰马翻:“你脖子上的脑袋,只是本王暂时寄存于此的!”
“这么说来,樊河边的情况,你也未曾派人去探过?”
那樊河原本就要供水于铁矿开采,几十年下来一直如此,自然是经过一番细致安排的。
但是那口子还是开了!
这里头除天灾外,可还有人祸?
依着段鸿星的意思,这樊河堤坝自那一年溃堤被大修后,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脆弱而不堪一击?
即便是当初那场差点夷平了整个樊城的大洪水,也不过是淹了一个樊城而已,而与那铁矿,却是半点影响都没有的。
查看樊河?
这县令听在耳中,身体抖得更为厉害。
不过是河堤决口罢了,谁会想得那般仔细?
不过,他还是暗自斟酌了一番,这才斗着胆子开口:“王爷请放心,下官早已经派去府兵驻扎樊河岸边,日夜不歇,修复河堤。”
听着他的话,段鸿星猛地一顿:“派了府兵修复河堤?”
看着他脸上陡然高涨的怒意,县令的声音一下子小了下去:“下官也曾前往樊河边上,留意那决口处,可并无发现。”
“想不到我北凉臣子如今的本事,就只剩下了诡辩,好,真真是好得很!”
段鸿星怒极反笑,抬手一挥:“来人,樊城县令玩忽职守,致樊河决堤毁我北凉基业,着革职查办,立呈详情于陛下,以待圣裁!”
原本还心怀着侥幸的樊城县令,两眼一黑,“咕咚”一声,倒栽于地,如一条死狗般被倒拖了下去。
段鸿星停留在原地片刻,又再度将一人招了来,又将悬于腰侧的那枚刻有“定”字样的玉佩解下,递到他手中:“请客人。”
那手下接过玉佩,一个纵身便不见了踪影。
……
“两位,我家主子有请!”
那手下将玉佩悬于胸前,敲开了杨清与江之洲的房门。
杨清将那玉佩扫视了一眼,心下了然。
两人并肩而行,而不二紧随其后,去往府衙所在。
到了府衙,见了那段鸿星,杨清便率先行礼道:“草民先行谢过王爷的救命之恩。”
“与你说话,倒是省去了本王不少气力。”
段鸿星端坐在高位,目光微垂,对着杨清:“大名鼎鼎的西楚燕州节度使,这一声‘草民’可是辱没了。”
杨清被揭了身份也不恼,依旧淡淡道:“不过一道虚名,与王爷这等皓月骄阳之姿相比,草民这点萤火之光,实不足道也。”
“若果真如此,西楚的皇帝也不会将你派来此处,杨澄明,或许,本王应称你一声杨家世子……”
段鸿星的目光一直在杨清的脸上停留。
听着这道久未听闻的听谓,杨清有刹那间的愣怔,不过很快便恢复正常,甚至嘴角也溢出一丝笑意来。
“不知王爷拿这番诚意,想让草民做什么?”
段鸿星也笑了:“本王也不过是求贤若渴一凡胎罢了。”
杨清却是摇摇头:“恕草民无法助王爷得偿所愿。”
段鸿星看着他,良久,他再度开口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本王却能助你,潜龙入海。”
杨清微微抬头:“不知王爷此言何意?”
“你若能解得如今北凉困局,本王自不会食言。”琇書網
“王爷高看了。”
不待杨清将话说完,段鸿星又接着说道:“是否高看本王自是心中有数。”
杨清微叹一声:“有恩必还,王爷执意如此,草民自当尽力。”
段鸿星点头道:“如此珍物在前,楚景辉怕是患了眼疾。”
对此,杨清不置可否,他只是挑开话头道:“不知王爷对沂姜是如何盘算?”
段鸿星却是神情一凝:“你倒是好眼力!”
“能让王爷如此费神之事,也不过如此了。”
段鸿星将手指向底下椅子:“坐!”
杨清与江之洲也不含糊,行了一礼后便侧身坐了。
“依草民之见,这沂姜国就算是有这心,这一时半会间他们也图谋不了什么。”杨清道。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杨清一屈指,往上头微微一指。
“天子欲求盛名,想来寻常手段是阻他不得。”
即便是如今水淹了樊城铁矿,也只能挡他一时心焦,待他平心静气之后,自然会再燃斗志。
段鸿星轻哼了一声:“不过匹夫之勇。”
能将一国之君贬到如此境地,倒让杨清见识了一番定王的那般气度。
虽说他也以为这不过匹夫之勇。
“阻不得也要阻一阻,本王倒是可以给些便利。”
……
数日后,北凉皇城
“此事,当真?”段子骞看着风尘仆仆归来的暗卫,听着他的汇报,心下一喜。
虽说那樊城即便是派了段鸿星出马,除了让他多看几眼水,别的也瞧不出好歹来了。
却是没有料到,定王的此番行走,竟是让他遇上了北凉大儒空霁子衣钵传承之人。
且他竟将对方说定,前来皇城相助于他!
“三皇叔,真乃朕之福星也!”段子骞合掌大庆。
而与此同时,一辆马车,正缓缓往皇城内驶来。
车内之人举起一指将那车帘略微往上一挑,目光转上,眺望了一眼那巍峨的皇城门墙,心中略有感慨。
兜转间,他又回到了此处。
道是生如浮萍,半点不由人,他却是主动入了此局。
命,由他,不由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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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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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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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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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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