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段鸿卓一声令下,两名原本立于他身后的侍卫便上前几步,一人一边拽住了杨清的手臂,作势便要将他带走。
江之洲隐在宽袖之中的手倏地一下握紧,就在他准备挺身开口之际,突地发现杨清拿膝盖,压住了他的袖口。
就这一压,压得江之洲的神智瞬间回归。
他大意了。
而他不动,不二虽心下如翻江倒海,但硬撑着不让自己露怯半分。
而被人从地上拉起来的杨清,却是对着段鸿卓行了一礼。
“王爷,草民病体沉疴,若是随王爷归去,怕是会给府上带来不吉,还请王爷三思。”
“再者,草民不过是在桐城里头讨生活的一介蝼蚁罢了,王爷无须如此在意。”
段鸿卓依旧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你不怕本王。”
在北凉,若是说有人竟不怕那摄政王,怕是屈指可数。
可眼下,段鸿卓是真真地见识到了一个。
此人不带回府,要带何人?
“王府里头有医家圣手,医你一个不多。”段鸿卓道。
杨清拿来当护身符的最后一个借口,亦是没了。
良久,杨清这才缓缓地再度向着段鸿卓行礼:“既是如此,草民从命。”
段鸿卓的脸色这才有所缓和,转身入了车厢。
那身后的侍卫,将杨清带到马上,驼着他一路随着段鸿卓的马车而去。
身后,只余下江之洲和呆坐在马车横梁上的不二。
这段鸿卓竟是让杨清骑马相随!
若是换了常人也就罢了,可偏偏是杨清。
他的身体如何,所有人都看得清,可是他还是被带上马走了。
这段鸿卓安的什么心,也就不难猜。
眼看着那道身影离他们越来越远,快要消失在山道那头,不二先是沉不住气了,他一下子跳起来,对着江之洲道:“他,他们竟是将少爷这般掳走了!他这些天身子骨可是凶险得很!”
“不行,我不能让少爷陷入那狼窝,我要去把他救出来!”
不二一边说着一边就要跳下马车,作势向前,却是被江之洲一把拦了下来。
“冷静些!先回去。”江之洲的目光往四周飞速地掠过,掠得不二背后直起一层冷汗。
他稳了稳神,将马背上的缰绳攥在手里,对着江之洲道:“江少爷,咱们回罢。”
江之洲跳上马车,却是未进车厢,而是与不二并肩而坐,一道赶着马车回了珍品轩。
……
内皇城,摄政王府
段鸿卓看着地毯上那个缩成一团的人,半晌未动。
这个人,正如他们先前所探查的那般,身有固疾,而且,时日无多,顶多活不过半年。
但是此人,却是脾气僵得很。
拖着病体任段鸿卓的那些手下将他如货物般抛上马背,颠簸了一路,硬是一声不吭。
直到他们入了王府,这人还未曾昏迷中醒转过来。
段鸿卓已经派人去请府上大夫,吩咐过后,他便坐在那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还在地毯上头趴着一动不动的杨清。
他的眼里涌动着无数的风云,一直思索着眼前这个人,那真面目到底几何?
或许真如他所说,因为自知时日无多,故而放松了心境?
乃至于连他这个摄政王,都不放在眼里。
将死之人,又有何畏惧?
正思索间,手下人匆匆带着一人背着一药箱往这头而来。
看到段鸿卓正立于门前,两人对着他恭恭敬敬地准备行礼,却是被段鸿卓给拦了下来。
“不必多礼,且去看看这个人如何了。”
那背着医药箱的大夫,慌忙走到杨清跟前,又是观五官又是摸脉,沉吟半晌,最终有了一个定论。
“王爷,此人脉沉、少阳,面色带青,爪甲不坚,中庭不稳,想来是平日里有药物相克,但并非长久之计。”
段鸿卓倒扣着双手,目光却是落在门外那片庭院雪景之上。
“依你之见,可看得出此人之前所用何种药物?又是出自哪家医馆之手笔?”
虽说府医对于杨柳清的病情诊断,与杨清此前所说不谋而合,但是在段鸿卓心里却是一直有个疑团。
眼前这人,虽说身体已经败落至斯,但却无半点恐慌之意。
这样的人,要么就是真的看淡了生死,迟早一死,又有何惧?
要么还有一种原因,就是此人胸腑深沉,旁人极难揣测其心中所想。而缘何连病体都不顾,恐怕他所谋之事,与那性命而言,要重要得多。
能令人舍命而夺的东西,又怎会普通到无人相识?
段鸿卓正沉思之时,那府医已经从杨清的身上找到了一个小小的药瓶子。xiumb.com
那瓶子做得极为精致,由此可见,那负责炼制这药瓶之人,是何等的细致而有耐心。
这药瓶之中,装着杨清的药丸。
因杨清自知自己不可能终日困于珍品轩,有些时候也是有必要出去,为防有意外,他便在这小瓶子里放置了几枚救命丸。
而那府医将那医丸小心取出之后,便将那药丸凑到跟前仔细研究。
忙了半日之后,他竟是发现,他连这丸小小的药丸都研究不透!
此事,自然是要报给段鸿卓的。
就算是他有所隐瞒,这日后被段鸿卓知晓,一样逃脱不了。
故而,这府医只是犹豫了片刻,便对着段鸿卓道:“启禀王爷,对于这位公子所服用之药,小的不知。”
“不知?你既已知其身体症状,为何会对其所用之药一无所知?”
听着府医的回答,段鸿卓甚是意外。
“王爷,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小的自知,学术不精。”
“这倒是有趣了,这个人身上仿佛藏了许多的未知,倒是让本王提了不少的兴致。”
“王爷,如何处置此人?”侍卫上前问道。
“既然进了我摄政王府,就不能如此随意地送人出去。”
“寻一处平常些的院子,将他好好安置,多派些人手,照应他的饮食起居。”
段鸿卓说罢,便起身离了那厅中。
而杨清则是被人抬到了软榻之上由府医精心照料。
天方黑时,杨清自那昏迷之中,醒了过来。
“王爷倒真是不怕麻烦,果然寻了我来这里。”
杨清躺在那软榻着,打量着周围处处透着贵气的屋子,笑了。
“贾公子既然醒了,我们现在就要搬去别处了。”有人上前说道。
“悉听尊便。”杨清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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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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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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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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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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