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自马车离了野猪林后,便一直闭目小憩,未曾往车窗外多看上一眼。
不二与江之洲则是相互对视一眼,未多言。
眼看着他们离那落石坡越来越近,不二的心头却是涌起一阵不安,他不由得抬起眼眸,往杨清那头一看。
杨清依然是维持着此前的那个姿势不变,但却是嘴唇轻启道:“好好坐着罢。”
“可是少爷,前头可就是落石坡了,要不,我让暗盟的兄弟们去打探一番?”
杨清缓缓地睁开眼睛,慢慢地摇了摇头道:“不必,如今这外头风紧雪急,不必如此而为。”
“可是……”可是那吴天用可正等着对付他们呢!
不二见杨清未再往下说,便也坐回了车厢板上。但是,他几次三番想要开口,最后却又忍了下来。
他的不安,杨清自然是看在眼里。
他将目光转向了江之洲,对他道:“小洲,你来同不二说说此中利害?”
江之洲笑了一下,对着不二道:“你的想法其实很对,按着常理来说,那吴天用弃了野猪林,定然不会放过这落石坡。”
“但是,你也知道,这个吴天用他不是寻常人,非常人,又如何行寻常之事?”
不二接言道:“依你们所见,这个吴天用,难道另有图谋?”
“有,亦或是没有,咱们看着便是。”
不二闻言,看了看江之洲,又看了看杨清,当下道:“敢情少爷这是在耍着我玩呢。”
“不二,你是你少爷身边最为亲近之人,有些事情,定要三思而后行。”
“上阵对敌,尚要思人三分;眼下虽不及,但也与那无异。”
不二再度盘腿坐下,只手托着下巴,陷入一番冥思苦想。突地,他眼里一亮,倏地一下站了起来。
却因为这起身太急,脑袋差点便撞到那马车壁上。
“方才正与你说要稳妥,这便显了原形?”杨清微笑道。
“少爷,是我太莽撞了些,不过,我想到了一事。”
“何事?不妨说来一听。”
“既然这吴天用非常人,但是他的目的,非戴大人不可,那么依我所见,他欲动手之地,非野猪林,也非落石坡,而在那燕关前。”
杨清却是再度笑道:“这回,你又想错了。”
“少爷,我就是按你所说反推了一把吴天用的行事打算,又如何会错?”不二有些不服气。
“既是如此,不若我同你来打个赌,如何?”
“这个……”听到杨清这般言论,不二下意识地便有些犹豫。
但是一想到自己此前可经过了好一番的反复推算才有了这个结果,不二咬了咬牙,道:“那就来赌上一把又如何?”
不二说完,便将目光转向了马车内的第三人,江之洲:“江少爷,我知道不管少爷说什么,你就是深信不疑,但是这回,你可千万要站我这边!”
“那又是为何?”江之洲也笑。
“因为我觉得这次定然是少爷他错了!”
江之洲闻言,哈哈一笑:”既然如此,为未公平,此次我就权当你们主仆二人的中间人如何?“
“中间人?嗯,也好。”不二这才重新坐了下去。
不过,他的屁股才刚挨到那马车厢板,却又一下子站了起来。
“少爷,我要去通知几个暗盟的兄弟,也好有个准备,不知可否?”
既然要对付那吴天用,又怎能不在暗中准备好人手?
杨清道:“无妨。”
不二得令,当下从马车里头蹿了出去,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明知他此去定然是铩羽而归,你又为何不言?”江之洲对着杨清道。
杨清却是轻叹一声道:“不二与我相伴十数年,早已情同兄弟。然有些事情,若非让他亲自品尝一番个中滋味,怕是他此生都难以有所斩获。”
“你是想借此机会,锻炼不二?”江之洲惊道:“难不成你还想以后他来承你衣钵不成?”
“又有何不可?人生在世,事事如意者,当属凤毛棱角。”
“不二当年跟我之时,本就一半大孩子,心性单纯。”
“此世间险恶,他所不能明了的,不知凡几。”
“如今他尚能借我之力,他日,他又能倚仗谁人之势?”
杨清的声音虽轻,但是一片平静之意,然江之洲却在此间感觉到了一股悲怆之意,不由得心中戚戚。ωωω.χΙυΜЬ.Cǒm
沉默半晌之后,他这才继续往下说道:“只要我存活一日,便会教导不二一日,更何况,还有你在。”
杨清定定地看着江之洲,再度开口:“小洲,倘若有朝一日……”
他还未将话说完,便被江之洲匆匆打断话头:“眼下燕关朝不保夕,你我尚且不知明日当如何,又何苦谈那虚无飘渺之期?”
杨清当下闭口不言,眼帘低垂,将那眼中一抹悲意轻轻掩去。
片刻之后,他才再度抬起头来,看向江之洲道:“大概是这外头的冷意太甚,使得这里头莫名也冷了。”
江之洲抬手便取过一床绒毯,搁到杨清的腿上,还细细地整理了一番。
想了想之后,又解下了身上的大麾,披到了杨清的肩头:“如此,还冷么?”
杨清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在那黑色大麾的相映之下,倒是有些回暖之意。
他笑道:“此番若再不暖,岂不是辜负了你这一番心意?”
江之洲看着杨清嘴角那抹尚未消失殆尽的笑意,心思有些恍惚。
自打他们小楼重逢后,他便没见过杨清有如此开怀之时。
他不想开口打破这番美妙,故而只能沉默不语。
“怎么?”杨清看着神情严肃的江之洲,不由道。
“无事,不过是在想着眼看着外头的雪是越来越大了,你打算到何处休息一番?”
“既然如此,不妨在前头休整一番。”
杨清道:“不过眼下这火是无处可生,只能将就着歇息一阵。”
“火自然是无处可生,但是可以想些别的办法。”
江之洲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物:“我早有准备。”
正当江之洲将手中那个大油纸包递与杨清之时,突感马车一阵颠簸。
“杨大人,咱们的马车撞上石头了!”外头车夫传来一声惊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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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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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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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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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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