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摆设极为简单的房间,房内,仅一人,一桌,一床而已。
那桌上,摆着一盏小小的油灯。
油灯之上,跳跃着一簇火苗,往四周散发开一圈圈光晕。
桌子上还摆着几个小菜,桌边之人正就着这团昏暗的光,自斟自饮。
突地一阵风,自那窗户缝里漏进来,吹得那油灯上的火苗闪闪烁烁,跳跃个不停。
随后,那风大了起来,竟是直接将这窗户给吹开了一个大口子。
油灯上的火苗一下子就暗了下去,几近熄灭。
待到风声停息,被压抑着的火苗再度蹿了起来,房间内便又恢复了之前的亮堂。
“二位半夜到访,不知所为何来?”
江之洲看着站在他面前的这两道隐在黑袍当中的身影,语气平静道。
“小洲……”
一黑袍人解下罩在头上的那顶帷帽,露出一张清秀的脸。
竟是几日前与江之洲在那燕州城外野猪林有过一面之缘的杨清。
江之洲听到那个称谓,呼吸猛地一滞。
但是很快,他将目光,自杨清的脸上转了一圈后,又收了回来。
“不知杨大人深夜至此,有何要事?”
杨清原本微微抬起的手,也僵了一下。
半晌,他才俯身拿过小桌上那个小小的酒杯,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
“小洲……”
江之洲突然打断了杨清的话头:“能这么叫的人,十年前就已经死了,草民与大人素不相识,还请大人不要为难草民。”
江之洲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完这几句话。他的脸上,慢慢地拢起一层冰霜。
杨清不再言语,视线落到了被搁在一旁的那盏小小的油灯上面。
那朵跳跃的小火苗之光投射到他的脸上,腾起一道淡淡的暗影。
两个人,就这样再度陷入到无边无际的沉默当中。
最后,还是江之洲败下了阵来。
他的双眼中,浮着一层血丝,压抑着心头那翻滚不休的巨浪。
江之洲喑哑着嗓子道:“既然你已经逃出生天,如今又为何回来?”
““这里面的水有多深,你知道么?”
“我那叔父江源,是怎么死的,你知道么?”
江之洲一边问一边向着杨清逼近,身体几乎要撞到杨清的身上。
“杨清,燕州这个是非之地,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趁现在还没有人注意到你,赶紧走。”
“十年血仇,不得不报。小洲,你明白的。”
杨清的双手握得紧紧地,关节处都泛了白。
“我不明白,我什么都不明白!”
杨清突地笑了:“既然不明白,你又为何在这里,还一直追查着那些悍匪的动静?”
江之洲瞪了他一眼:“我为何在这里,杨大人还无权过问。”
“杨大人,请吧!”
看着江之洲脸上那决绝的神色,杨清最终一个字都没有说,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离开了。
只余下那扇窗户,还在轻轻地摇摆。
江之洲端坐在桌边,油灯上的火苗,将他孤独的背影投射在窗棂上,晃晃悠悠。
窗外,隐隐传来几声犬吠。
……
翌日,燕州城,李家府邸
书房内,有一人正奋笔疾书。
只见他寥寥数笔,一只独立于巨石之上的苍鹰,便跃然纸上。
想来是很满意自己的画作,作画之人微微点了点头,便将画笔轻轻搁于笔架之上。
又双手举起那张画,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放回原处。
“老爷……”
看到画鹰之人搁笔,早在一边守候的管家李海才快步上前。
“禀老爷,外头来报,那姓杨的在野猪林内一无所获。”
李义哈哈一笑:“若是以你们的手笔都能让那个毛头小子逮到话柄的话,我看你也不用站在这里了!”
管家谦卑地附和着笑了两声:“那是自然,不过,据称江之洲,也去了野猪林……”
“江之洲?”李义眉头一皱:“他还敢回来?”
“外头人来报,的确是江之洲那小子无疑,姓杨的还想跟他说话,只可惜没说上两句,那江之洲就跟姓杨的闹翻跑了。”
“一个挂职的节度使而已,他还真以为能在燕州这一亩三分地上搅起多大的风浪来?”
“不过这姓杨的抓匪兴致正高,吩咐下去,这些天让那些人安分些,别给我捅出什么大娄子。”
“是!”管家领了命,便迅速地退下了。
不过很快,他又折返而来:“老爷,那姓杨的来了。”
“谁?”李义一愣,不过马上就回过神来:“原来是咱们的节度使大人,无事不登三宝殿。走,会会去。”
……
杨清站在那正厅内,对着堂上所挂的那一幅《猛虎下山图》看得入神。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恭唯的嗓音:“不知道杨大人驾到,草民李义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杨清猛地转身,看着这个目露精光的中年汉子,淡淡一笑:“李家主不必拘礼。”
“杨大人大驾光临寒舍,使得寒舍蓬荜生辉,此等荣耀,那是草民做梦都求不来的,杨大人请坐。”
李义将杨清让到主位上,转头道:“来人,看茶!”
“本官听说前日在那野猪林内遭袭的两支商队中的一支,便是李家牵头的?”
杨清也不客气,撩起衣摆,坐到了主位。
“杨大人真是心系百姓的好官,只是这燕州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匪患猖獗,屡禁不止。不光是我们李家,整个燕州城的百姓,都是深受其害。可是,这日子还是得过,只能散财消灾了。”李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ωωω.χΙυΜЬ.Cǒm
“难道你们就没有想过,彻底地消灭这些匪患?”杨清道。
“消灭?杨大人你有所不知,这匪徒在此地势力根深蒂固,关系旁支错节极为复杂,要想对付他们,谈何容易。对于我们来说,钱财这等身外之物,没了就没了,只要命在就行。”
“所以你们就看着那些匪徒为害一方也不愿意跟他们正面相抗?”
“不然,又能如何?”
杨清不再说话,只是再度起身,将目光落到那幅《猛虎下山图》上。
半晌,他才再度开口:“如此,倒是本官多虑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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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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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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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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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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