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云如墨,低垂于天际。一望无边的荒原上,突兀地立着一个土堆。
一块缺了角的木碑,孤独地立在土堆前,上面,刻着两个字:杨清。
一个全身都被包裹在黑衣中的人,举着一个精致的酒杯,缓缓地将杯中美酒倾洒于地。Χiυmъ.cοΜ
“今朝,我来祭你于坟前,他日,还望引魂归故里。”
……
燕州城,乱葬坡。
燕州城地处三国交界处,自古以来便是兵家纷争之地。
站在乱葬坡上往下看,可以俯瞰整个燕州城。
此时,刀疤手中拿着他的大背刀站在这里,四处张望,心中没来由地升起一股恐惧感。
这种感觉,已经十年没有出现过了。
“刀疤,好久不见。”
一个宛如老朋友寒暄般的声音传进了刀疤的耳朵里,让他浑身打了个冷颤。
这声音,像是一条“嘶嘶”吐着舌信子的毒蛇,紧紧箍住了刀疤的心脏。
平生头一回,刀疤感觉到了嗓子眼里有点发干。
“咕噜!”
一口唾沫落肚,刀疤动了。
他的大背刀在那阳光下掠起一道惊鸿,如闪电般袭向身后之人。
手起,刀落,血光现!
“扑通!”
刀疤与那持剑之人相错而过后,便双膝一软,直挺挺地跪倒在地上。
他的胸前,一朵血红色的花,正在缓缓地绽放。
抽剑,落鞘。
抱着剑的不二,默默地退到一旁。
杨清伸手摘下了头顶上的帷帽,慢慢地弯下腰去对上刀疤那双已经没剩多少神采的眼睛.
“乱葬坡,葬乱人。还记得十年前葬送于你手的那二百条人命么?如今,我来讨还了。”
……
燕州城,第一楼
第一楼,一直以来都是燕州城文人墨客最喜欢相聚的地方,很多人都聚集在这里,相谈甚欢。
今日,比往常更是热闹几分。
原因无他,只因那个令燕州城里人人闻之色变的大悍匪刀疤,昨日里竟是被人一剑结果在了那乱葬坡!
“你们都听说了没有?那刀疤昨日竟被人干脆利落地收拾掉了!”
“啧啧啧,听说那人只一剑便贯穿了他的心脏!那手段,那速度,当真是让人佩服之至!真真是大快人心啊!”
……
这边厢谈论得热闹非凡,那边厢,却有一个人默默地靠窗儿坐着,一言不发。
好像根本就没有听到这热闹一般。
他的脑袋微微地偏向窗外,目光,一直落在那第一楼边上的一条小巷子里。
此前,有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驶进了那小巷。不过,片刻之后,便又出来了。
待到那马车渐渐驶离,直到再也看不到半丝踪影时,这靠窗坐着的人,才默默地将目光收了回来。
关于刀疤之死的讨论还在继续,那些人儿连说带比划,说得那叫一个唾沫横飞、眉飞色舞。
“你们说,这刀疤横行一世,末了得了一个不得好死的下场,是不是因为有人来向他寻仇?”
“寻仇?”众听客面面相觑。
这刀疤凶名在外,死在他刀下的冤魂无数,可是谁有这个胆子,敢上他那去寻仇?
别说要应付刀疤一人了,光他手下那帮杀人不眨眼的弟兄,就已经让人闻之颤颤,可止小儿夜啼。
又有哪个不要命的敢去寻他的晦气?
“大伙儿可都听说了吧?咱们燕州城呐,马上又要来一位新节度使了!你们猜,这位新上任的节度使,姓什名谁?”
那开口之人万分神秘地停顿了一下。
“谁啊?快说说!”边上之人全都竖起了耳朵。
那人很满意自己营造出来的氛围,得意地干咳了一声后,才再度开口道:“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怨杨柳,杨柳……嘶……难道说,这位新来的节度使大人,姓杨?”
边上的人闻言皆是倒吸了一口气,就连原本坐在窗边上的那个人,也将目光落到了这边被围在众人中间的人身上。
“这位杨大人,难不成与那小柳巷杨家……”
众人心头都浮起这个念头,不过很快又被强制压了下去。
都十年过去了,这事儿,可能么?
众人一阵沉默,最后还是那个最先起头的人打破了沉闷的气氛:“不过就是这么一说,大伙又何必当真?”
“就是就是,兴许不过就是个巧合罢了。”
被中断了的话题,再度被捡了起来。
只是有关那杨家的事儿,已经被抛在了一边,谁也没再提及。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靠窗坐着的人儿,已经悄悄地离开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
燕州府衙
杨清仰着头,微眯着眼睛看着府衙门楣上的那块匾,像是看入了迷,一动不动地站了好一会。
不二抱着剑,站在杨清身后,不苟言笑。
这还是个孩子,但是他那脸上紧绷着的线条,死水无波般的眼神,却是硬生生地将那份青涩给冲淡了几分。
“不要挡在这里影响老爷们办事,快走快走!”
那府衙门前的小兵看着这两个黑衣人就跟两截木头似的都半天了还杵在门口不挪窝,就上前驱赶。
“锵!”宝剑出鞘,一道寒光闪过,那剑已经悄无声息地搁在了小兵的肩膀上,只要不二手腕一抖,那脑袋就得搬家。
“你们好大,大的胆子,敢在府衙门前舞刀弄枪?”
小兵声嘶力竭地吼了一声为自己壮胆,却发现那小子根本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冰冷的剑尖,倒是又冲着他的脖子抵近了几分。
“你们是谁?为何在府衙前闹事?”戴升匆匆忙忙从内堂出来,面色不善。
不二上前一步,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黄澄澄的卷帛。
戴升一看,大吃一惊,跪伏在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节度使?您是新上任的节度使杨大人?”
戴升笑得脸上都快开了一朵花:“哎呀呀,这个真的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还请杨大人莫要怪罪手下人怠慢之罪。下官姓戴名升,是这燕州府的县令。”
戴升一边对着杨清点头哈腰,一边狠狠地瞪了那小兵一眼:“瞎了眼的狗东西,还不快滚?”
杨清立在一旁,视线只是随意地在戴升身上停留了一瞬,就立马使得他感到背上一僵。
戴升艰难地晃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嘴角牵了一牵,努力地找回自己的声音:“杨大人,里面请?”
杨清似笑非笑地再度看了他一眼:“不忙。本官听闻,戴大人劝服了那悍匪刀疤?”
戴升抬手抹了抹自己的额头:“哪里哪里,像刀疤这类穷凶极恶之徒必要连根铲之,下官只不过是借了这个名头,现已将那悍匪枭首!”
紧接着,他转话锋一转:“杨大人舟车劳顿,不若让下官来安排住处?”
“不必了,本官就住小柳巷杨府。”
杨清的话刚落地,就看到戴升脸上的笑意彻底僵了:“大人您说住哪?”
“小柳巷杨府!”
“大人,那里可住不得,住不得啊!下官这就帮您另寻住处。”
戴升额头上的冷汗一下子如雨落,拿袖子怎么擦都擦不完。
“本官也姓杨,那杨府为何住不得?”
“那可是个大凶之地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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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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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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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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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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