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夫人虽听了郑大夫的话,没有再日夜守着楚桓,可却仍旧住在扶风院里,并没有回到明心院去。楚老爷这些日子里高兴得很,每日都要过来看望楚夫人,仔仔细细地问鸳鸯楚夫人这一日都做了些什么,胃口可曾好些了,身上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楚夫人见他日日都只关心着自己,桓儿那边只是匆匆看上一眼,心中恨他不在乎桓儿,对他便没有什么好脸色,一直都是淡淡的,可楚老爷丝毫不在意,只以为她身子不舒坦,从外面搜罗来不少稀罕物件,就为了逗她开心些。
这日四月从外面进来,正看见楚夫人手中摆弄着一个雕刻精美的盒子,楚夫人抬头见了她,招招手叫她过去。
“这个你拿去把玩吧!”楚夫人将那个盒子递给了她,说道。
四月接了过来,看到这个红木盒子雕刻精美,上面镶嵌的红宝石遍体通透,没有一丝杂色,一望便知不是凡品。她小心翼翼的打开,那盒子里不知是有什么机关,一个长袖舞女的人偶从里面升了起来,一圈一圈地转着。
“这样的东西儿媳从未见过,想来是父亲特地寻来给母亲的,儿媳不敢要!”四月心中一惊,她前世的时候也见过这样的盒子,不过那是在烟姨娘有孕的时候,楚老爷赏给烟姨娘的。那时候烟姨娘的风头已经盖过了楚夫人,她生辰的时候,楚老爷在楚府大设宴席,就在席上将这个盒子给了烟姨娘。那时候楚夫人不愿去席上,称病在床,楚老爷一次都没有看望过她。
可今生这盒子却提前被送到了楚夫人的手中。楚夫人怀了身子,楚老爷又新纳了温柔貌美的叶姨娘,那烟姨娘似乎早已被他遗忘了。四月努力回想着前世与烟姨娘为数不多的接触,她总觉得那不是一个会心甘情愿被忘在角落的女子。
“不过是个新鲜玩意儿罢了,”楚夫人却是满脸倦色,说道,“他指望拿这个东西来哄我开心,可是桓儿一天不好起来,我这心便一天不能放下。他楚明耀有心思去寻这些稀奇东西,不如多派些人手去京城。”
四月不敢接话,只能安慰楚夫人道:“如今已经几日过去了,想来京城那边定然已经有了消息,不日便能传回来。有郑大夫在,只要知道了少爷身上中的是什么毒,想来解毒必是手到擒来。”
楚夫人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她知道林氏是在安慰自己,她心中焦躁不安,却又不得不顾念着腹中的孩子,事事都只往好处想。
“母亲今日感觉如何了?”四月不愿再说这件事,于是便问道,“方才儿媳过来的时候正好遇见了郑大夫,他同蝶衣在一起,说用过了午膳之后再来给母亲把脉。”
“只不过就是头晕乏力罢了,”楚夫人说道,“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这身上总觉得没有力气,有时候想着躺下歇上一会儿,同鸳鸯没说上几句话,睡意便涌上来了,一眨眼就能睡着。”
“母亲怀了身子,困顿是正常的,等再过上一段日子便不会了。”四月笑着说道,“母亲晨起时可有觉得恶心想吐?这些日子里儿媳同小厨房里的人说了,每日的饮食都要清淡些,不要那些油腻的东西。”
“你这孩子,自己都没怀过身子,却懂得这么多。”楚夫人笑着说道,“你不必担心我,好歹我也是生了桓儿的,多少都懂得些,况且还有身边这些人,出不了什么岔子。”
四月面上一红,说道:“儿媳哪里懂什么,只不过从前在家的时候,见到邻居家的嫂子怀着孕辛苦,那时候儿媳常常同她来往,听她说过一些罢了。”
其实她根本不认识什么邻居家的嫂子,只是想起了前世自己有孕的时候。那时她并不懂这些,根本没有人对她说过葵水迟迟未至意味着什么。可大约是出于本能,她心中隐约知道了自己是怀了身子。她不敢叫人去请大夫来把脉,于是便趁着同张妈妈一起做女红的时候,把话题往楚桓身上引,旁敲侧击的问起当年楚夫人怀着楚桓时候的样子。听张妈妈说那时楚夫人十分辛苦,闻到一点油腻的味道便会呕吐不止,还说了种种孕中的状况,她心中终于确信了,自己确实是怀了身孕。
后来她的症状越来越明显,什么东西都吃不下,整个人都瘦的形销骨立。所幸那时扶风院里的丫鬟婆子们都被打发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人,那些人又知道楚夫人对她的态度,对她这个楚家大少奶奶十分怠慢,所以她才能够瞒住旁人。那时她经常会被老夫人与楚夫人找些理由责罚,故而虽然她吃不下东西,下人们也只当她是害怕,并没有往别处想。
一直到三个月之后,她才稍稍能够吃下些东西。她知道女子怀孕辛苦,想着郑大夫说楚夫人的底子不好,便有些担心。
“当年我怀着桓儿的时候,这府里乱得很。”楚夫人想起从前那些日子,苦笑了一下,说道,“那时候我不过和你一样大的年纪,从前没有受过什么苦,嫁来了楚府,才将做姑娘时没有经受过的全都受了一遍。”
“那时候府上是老夫人当家,你也看到了,她不怎么喜欢我。当初我刚嫁进来的时候,府上就已经有了两个姨娘,后来我怀了身子,老夫人说我不能伺候老爷了,前前后后又纳了三房姨娘。”楚夫人说道,满面疲惫的神色,“按说楚家虽不是什么钟鸣鼎食的世家,可毕竟家中出了一位贵妃,便不是在这凤鸣县,在京城中也是有些名声的。不过这老夫人的行事,却是什么名声都不顾及了,随便换一户人家,主母怀了身子,也不过是给老爷安排两个通房罢了,还都是夫人自己做主挑的,哪有婆母把手伸进儿子房中的道理。”xǐυmь.℃òm
“那时候我太年轻,也太天真,总想着我是老爷明媒正娶的夫人,从前也是过了一段恩爱的日子的。那些个姨娘们不过是玩物罢了,等我生下了孩子,这孩子是楚家的嫡长子,那些姨娘拿什么和我比?老爷便是看在孩子的份上,也不会怠慢了我们母子。”楚夫人慢慢说道,“可是我后来才知道,他是不会怠慢我们母子,可是我们要想依靠着他,却也是依靠不住的。”
“那些个肮脏龌龊的事情我便不同你说了,”楚夫人叹了一口气,说道,“左不过是后院的这些个女人争风吃醋,使出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那时候我在府里无权无势,全靠着身边几个从家里带过来的下人拼死护着,才勉强躲过一些。后来我生了场大病,险些连命都搭了进去,我娘家的母亲知道了,当即便赶了过来,拼着同老夫人撕破了脸皮也要为我做主,这才保住了我一条命来。”
楚夫人想着从前种种,只觉得又心酸又可笑,她停了一阵,才又说道:“从那时候我才知道,这世上旁人都是靠不住的,唯有依靠着自己,才能护住在意的人。”
四月微微垂下头去,她对从前的事情知道的不多,只从张妈妈口中听过些,而张妈妈又牢牢记着不能说主子闲话的规矩,总是挑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来讲。她只是知道楚夫人同老夫人面和心不和,知道楚夫人管理着楚府,有着一把铁腕,却从不知道她也有那些个软弱无助的时候。
楚夫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摇摇头不再想从前的事情。她问四月道:“孙妈妈如今怎么样了?”
“孙妈妈那边一直在关着。”四月说道,“外头守着的婆子们说,孙妈妈一直哀求着想要见母亲一面,母亲可想要见她?”
楚夫人前几日的时候恨死了孙妈妈,她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跟着自己二十几年的孙妈妈对桓儿下手。只是这几日,许是知道了自己有孕,她总会想起从前的事情来,想起当初她怀着桓儿的时候,孙妈妈是如何一力维护她的;想起桓儿出生的头几年,孙妈妈是如何把他当做自己的至亲骨肉来疼爱。
只是越想她就越难受,若是旁人,她大可将人打杀发卖了,可这人却是孙妈妈。她心里恨她,可更多的却是伤心。
“不见了吧。”楚夫人摇了摇头,说道,“我同她没什么好说的了。若是旁的事,念在她服侍了我一场,我或许就不再追究了,可她竟对桓儿下了手,无论如何我都不会饶恕她的。”
“那么母亲想要怎么处置孙妈妈?”四月问道。
楚夫人犹豫了一下,想着桓儿无知无觉地躺在床上,咬了咬牙,终于狠心说道:“她罪无可恕,赏她一杯毒酒,让她痛快些上路吧!”
对楚夫人这个决定四月并不觉得意外,她的底线便是楚桓,一旦碰触到了,无论是对谁她都不会手下留情。四月点头应了,见楚夫人面上一派倦色,又说了几句话便退了出来。
“走吧,咱们去见孙妈妈最后一面。”她带着萤火往外走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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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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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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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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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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