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弓探进了一张刀疤脸,低低地禀报着:“爷,陈将军有请!”
终于来了吗?哼!总算沉不住气了!赵昕腹诽一声,点了点头,披上大氅便迈步出了房门。
身后,金箭和圆弓赶紧快步跟上去,不料,赵昕却顿住了脚,微侧着头吩咐着:“不用跟着了,点好人马,等一下,我们便出发去接应王妃!”
金箭和圆弓相互看看,应诺了,二人赶紧各自忙去了。
陈良的营房里,还燃着炭盘,赵昕一身寒气的大踏步进来,先解了大氅往身后的小校手里一丢,这才冲着一张黑漆大案后端坐的男人拱手道:“赵昕见过陈大将军!”
陈良留着短须,五十多岁的年纪,依然腰板挺得笔直地坐着,一看就是惯来行走沙场的将军,那张黑红的脸膛看起来很是忠厚,只一双眼睛带着丝丝异样的利光,扫过赵昕头顶时,很快便响起爽朗的笑声。
“昕儿啊!快坐下吧!没外人在,我们祖孙随意说话!”
“是,外祖父!”
赵昕和平时一样,口中喊着外祖父,神情却冷淡而疏离着,径直撩起袍子背脊挺直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了,他的琥珀金眸直视着对面的虚空,却并不看大案后的陈良。
陈良似乎对赵昕的模样习惯了,他依然笑得慈祥,吩咐着手下道:“快给左将军上茶,就昨日得的那好茶!”
说着,陈良亲自走下座来,难得地靠近了赵昕,还伸出手来,似乎是想亲昵地拍拍赵昕的肩膀。
然而,赵昕却在此时突然抬头,一下子就对上了陈良带着笑意的眼睛,那双琥珀金眸里,仿佛有一刹那的寒光闪过。
陈良的笑意僵了僵,竟然有些心虚地先将手移开了,他假意抖了抖自己的衣袖,慢慢踱步到赵昕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仿佛,陈良不想坐在上座压着赵昕,坐在赵昕对面,也是想拉近和赵昕之间的距离,只是,赵昕似乎对陈良的所为无知无觉,他垂眸看着面前的桌案。
营房里的气氛有些淡淡的尴尬,至少,陈良这么觉得。二人静默着,谁也不开口说话,连炭火盘里燃烧的声音都变得清晰极了,时不时能听到火燃着木屑炸开的声音,异常突兀的一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良忽然望着火盘的方向,有感而发地哀叹了一声,道:“唉,我老了!这时节,外祖我还要燃着炭盆,否则这腿脚便不灵便啊!”
说着,他转向赵昕颇为感触地说:“昕儿啊,你年轻有为,大概,日后这三十万北军,便是你的了!”
赵昕闻言,表情没有丝毫触动,仿佛陈良此番感慨是在说别人。
“外祖此言差矣!不管北军有多少兵马,他们都是昱国的,而非你,或我的!”赵昕的声音和他的为人一样冷淡,室内气氛复又堕入了冰点。
陈良捻了捻依然黑而硬的短须,眼神不再慈祥,忽然气势凛然地道:“你说的对,大军,终究都是昱国的!可是,昕儿,昱国……又是谁的呢?”xiumb.com
话毕,陈良眼神灼灼地盯着赵昕,那锐利的视线仿佛要将赵昕给看穿了似的,好知晓赵昕心中最真切的想法。
赵昕掩在袖中的手一紧,他不动声色地深吸了一口气,想到前不久芒刀送来的信息显示,陈良留在京中的长子,也就是他赵昕的大舅舅——陈木刚偷偷见过廖国人的事,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更冷了几分。
赵昕板着脸微微抬眸看向对面的陈良,缓缓言道:“外祖这么问,似乎忘记了我姓赵?”
陈良没有错过赵昕愈加冷然的气息,突然起身站了起来,笑道:“嗬!昕儿,你姓赵!对啊!你姓赵,这是赵姓河山,赵姓昱国!可是昕儿,说是如此说,但姓赵的千千万,而自古,皇帝只有一人!”
一个守边大将居然能说出这番话来,这是忠臣所为么?
赵昕心里涩然,他低垂了视线,随手端起茶杯,语气淡淡地问:“外祖的意思是……?”
陈良仰首抚着短须突然笑道:“哈哈哈!我能有什么意思?”语毕,他脸上重新换上了慈祥的神色,望着赵昕话锋一转问道:“昇儿,你的五堂弟,你不是一向和他交好,难道,你便不想帮上他一帮?”
“外祖太抬举我了,皇上早已立下了太子,我和五堂弟再是交好,难道,我还能怎样?”赵昕心中冷笑,话语却依然冷冷淡淡的,并没有因为涉及的是这般隐晦大胆的话题而有所变化。
陈良却似乎有些沉不住气了,他听到赵昕这般回答,不由轻嗤了一声,言道:“昕儿,你可知道,太子对你,可是很不满呢!他如今只为储君时便对你不喜,待他日登基,你与我手握北境重兵,又是这般的关系,你说,他又会怎么对你呢?”
赵昕似乎才知这些个事情,面露疑惑之色,道:“哦?我竟不知,太子不喜于我!我向来只顾军中之事,与他素无交往,怎么会让他对我不满呢?”
陈良眸色深深地盯着赵昕,在他脸上再也看不到任何笑容了,沉声问道:“昕儿真不知?”
“真不知。”赵昕垂了眼睑任由陈良打量,不过,他的回答却是斩钉截铁。
片刻后,陈良收回了迫人的视线,长长叹息一声,这才缓缓说道:“我总觉得,昕儿此次回去了大半年,再回来,竟是变了许多……有时,外祖都觉得,你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赵昕轻抿了口茶水,如往前一般的语气问:“哦?外祖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从何说起?便从你这胡子说起吧!你剃了你那心爱的胡子也罢了,外祖可是听说,你在京中还迷上了一个小唱,叫做苏各各的,可有此事?”
“外祖倒是十分关心我呢!不过……这苏各各,我倒没有什么印象,外祖打探我的消息是不是打探错了?”
赵昕的神色带着丝丝不满与不羁,陈良素来知道,赵昕这般神情是何意思了,他戚着眉头,沉声说:“你不用多疑,你我虽是祖孙,可也是同袍,难道,我关心你一下,不应该么?”说着,他叹了口气,像是劝慰般说道:“你何必对我那般戒备!”
“昕儿啊,你……回去后,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再怎么说,我们也是祖孙,昕儿便不和我说说?”
陈良的话语放得更柔和了些,赵昕透过袅袅的茶香望向陈良,轻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地说:“外祖不是已经打探过消息了吗?那你可知道,我回去后,还碰到过多次暗杀呢!”
陈良的面色滞了滞,有短暂的沉默,才惊疑说道:“……哦?竟有此事?何人竟然敢对你下杀手?”
赵昕放下手中茶盏,忽然话题一转:“外祖,我始终不明白,皇上为何敢将三十万大军放到我们祖孙手上,他便不怕我们联合起来……反了么?”
陈良看着赵昕琥珀金眸中的暗光,忽然眯了眯眼睛笑道:“……怎会?!先帝在时,便知道我陈良最是衷心耿耿的,我又怎么会反了呢?”
“外祖最是忠心,那,又何必违逆了皇上的意思,为昇堂弟出头呢?”赵昕这话问得太过耿直。
果然,陈良的神色立即就变了。
“你!昕儿,五皇子他也是我外孙,也是你……兄弟!”
赵昕满脸不置可否的神色,陈良似是极为无奈地转身,缓缓言道:“外祖确实听说,那个叫苏各各的小唱,原先是你的人,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投奔了太子,她在太子面前说了不少于你不利的话语,再加上我们这些手握兵权的人,终究最容易受人忌讳,是以,太子才会对你时有微词!
哎,昕儿,外祖并非专门打听你的事!
这些个事情,你自己去问一问便知道了的!
昕儿啊,都是赵家的江山,太子登基,于你无利,而你和昇儿交好,若昇儿……你真不打算帮上一帮?”
这番言论,似是有理有据,又似是带着陈良的贴心之言,偏赵昕听了,仿佛依然不为所动。
“祖父,你我均是臣子,食君之禄,解君之忧!既然祖父觉得自己是忠臣,那昕儿便劝外祖最后一次,凡事,还是以昱国江山为重吧!”说着,赵昕放下茶盏,似是打算言尽于此了。
“你!”陈良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算是知道,自己这个外孙,是真的不打算听信他的半句劝告了,他眼神一狠,突然说道:“昕儿,那若是,祖父决定帮昇儿呢,你当如何?”
赵昕刷地站了起来,冷峻的眉眼盯着陈良,说出来的话也丝毫不带任何的亲情:“那便再说吧!昕告退!”
赵昕转身便走,却在行至营房门边时,似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微微侧头冲着身后言道:“多谢外祖父为我操心,只日后,刺客什么的,便不要再用了!若再有下次,昕便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了!”
“你,你说什么?”气得胡子直翘的陈良明显地顿住了身形,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赵昕并没有去看陈良的眼睛,依然冷冷地说道:“我说什么,外祖父想必清楚!倒是外祖父想的是什么,昕总是想不明白!但……我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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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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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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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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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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