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包括金箭圆弓在内一众看客,都惊讶得张嘴瞪眼无声地定住了。
而乐珠,正在与被赵昕随手扔在身上的长长帷帽纠缠着,无暇他顾。
只有莫离,是真的被吓着了!
天了噜!被人看出来她是鬼啦?被人知道她占了别人身子啦?可这……这人怎么这么问话呢?她是正主吗?难道,这正主也是个女的?不可能吧,啊?
这……可怎么办啊?
眼前的女子,虽然一双眼睛闪着怒意,但那欺霜赛雪的皮肤,扑闪的长睫毛下又黑又大的眼睛,小巧挺直的鼻子,微张的红嘟嘟的嘴巴,无不都是前世里自己所向往的那种娇俏可人的模样。
若是,她莫离长成这样,再嫁个像她现在这身子的男人,那做人真是太美好了。
莫离惊慌地看着眼前的小脸,又喜欢又纠结着,她心虚地不敢出声,也不敢与原主推搡了。谁让她是真的占了人家身子呢!
莫离只好左右躲闪着,眼前小小女子几乎喷到她脸上的唾沫,双手紧紧护住自己的前襟,低声说道:“你别扯啊!你放手!好好说话嘛!我这又不是故意的,我这也是没办法嘛!快放手啊,再扯,衣服要破啦!哎哟,姑娘,不就是个男人嘛!我还给你就是了!我还巴不得自己是个你这样的女人呢!哎哟,你放手啊……”
赵昕听着这话,心头更气了,继续质问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怎么弄的?你先出来!你不稀罕我稀罕呢!我就要男人!你把男人还给我!”
莫离惊慌地看向四周,眼见着周围的人个个眼珠子都要掉下来的看着他们二人,她只好附嘴凑到赵昕耳边轻声说:“这样的事,我怎么好在大街上和你说嘛!你先放手嘛,我不跑,我们找个地方慢慢说嘛!啊?”
大街上众人见此,再次齐齐倒吸一口凉气!真是,世风日下呀!
瞧瞧,刚才还完全不认识的一对,说什么,晕倒了有病得治,转眼呢,就当街上演了一部女子紧抱住男人要讹上人家的戏码。
不过呀,事情究竟怎样也说不准啊!
你听,那女子说什么来着,“把身子还给我!”说不定,他们早就是相好来着!要不,怎么还能凑这么近讲话啊!
呀,真是不知廉耻啊!
“快看这姑娘,铁了心的要讹上恪王爷了!要不,怎么敢真面目示人了呢?”
“就是,长得还挺好看的!恪王爷也不亏!”
“切!好看有什么用啊!恪王府哪里是那么好进的?”
“不过,这女子,是谁家的闺女啊?这胆子!啧啧啧!这真是为了攀高枝儿,豁出去了!”
“有谁认识吗?她可真不要脸,还说自己就要男人呢!”
“……”
乐珠刚从帷帽中解脱出来,便亲眼看见了如此亲密的一幕,再听着众人的议论之言,她只觉得身上的血全部往脸上跑了。
她很想把帷帽盖住自己,千万别让人认出来,可是……二小姐可怎么办呢?今儿,她真是太邪门了!二小姐中的邪,也太深了!不行!不管怎样,先把她弄回去再说!
乐珠左右看看,狠狠心,走向一旁同样手足无措正在犯难的王爷亲随,她虽不知这人是谁,但看见他和王爷是一起的。
乐珠小心翼翼地和金箭说:“这位小爷,我们……小姐犯病了,这样……大街上也不好多说,我去把她拉开,你赶紧护着你们爷走!你看可行?”
金箭正急得没法,今日带的人虽不少,可都是男人,这女子虽穿的素净,但一看也是个小姑娘,他们几个男人怎好随便动手去拉呢!
如今,有人终于出来认账了,金箭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行行行!快些个!这犯病了,以后可要好好看着呀,千万别再放出来了啊!”
乐珠脸涨得通红,垂着头也不再答话,快速地上前,将刚放开莫离准备和她商量找个地方好好说话的赵昕一把抱住,一手将帷帽往他头上一扣,一手紧紧揽着他,用力地将他拖着离开。
乐珠真是爆发了,瞬间力量堪比女金刚,可关键时刻她还记着低声劝慰赵昕:“二小姐!快回去吧!那是恪王爷啊!咱们惹不起啊!那是男人啊!您不可以这样抱着他啊!您这样……还让姜姨娘怎么活啊!二小姐你醒醒啊……”
赵昕猝不及防地就这么被乐珠拉了好远,可这么难得的机会,赵昕怎肯轻易放过。他挣扎着,他怒喝着:“放开我!我找的就是恪王!我找的就是男人!你懂什么!快放开我!”
可惜眼下,赵昕这小身子实在没有多大力气,乐珠人比他高,又是做惯活儿的人,他哪里能挣脱得了呀。
赵昕一边奋力挣扎着,猛然回头却看见,他的身体,正被金箭圆弓他们簇拥着带离,他顿时更急了,当街便不顾一切地大喊起来。
“混蛋!你别走!说好的还我身子呢!金箭!圆弓!你们两个蠢货!连主子我也认不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你们!快回来!带我回去!带我回王府!”
乐珠实在太想哭了!
这太太太丢人了!怎么办?怎么会这样?刚才,自家二小姐杀个人没当回事,现在,当街要跟男人回家更没当回事,这……让她怎么办呀?
乐珠实在没有办法想了,只好用尽全身力气,把兀自挣扎不休的自家二小姐拖离当场。
刚才来时那条杀人的巷子她又不敢走,可这满大街的人都看着她们指指点点的笑话着,如今又没有马车,更没有家人帮忙,这到底该怎么办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小姐做了什么法术啊?要不,怎么二小姐忽然就变成这样了?
乐珠那头儿心急得想哭,不管不顾地使了浑身解数,全力箍住赵昕,一点点地往前走。
而莫离正在遭遇了正主的心虚中,却被圆弓和金箭裹挟着,快速地离开了京鸿大街,往王府方向回去。她心中忐忑着回头看向那小姑娘,倒也不敢再过反抗和声张了。
“唉,这位姑娘唷,不是我莫离不守信用,我……我也是身不由己啊!你若是有本事,让我从这男人身子里出来,我也愿意当个女人的……”
圆弓和金箭也不同程度的在莫名其妙中,这什么人啊,胆子也太大了,竟然还知道自己的名字,竟然还要收拾自己!看来,这种小姑娘想着讹上王爷这大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连自己这种亲随,都调查得这么清楚了!
女人哪,果然可怕!回头得去查查!
双方就这么背道而去了,总算离开了事发当场。
可是,这样大的稀罕事,这样稀罕的大事,很快便在京城传扬开来。
三日之后,各种版本都出来了,但主要中心并没有偏离,好事者们还是把热点放在了三件事情上:
一、恪王爷看似冷酷无情,实际上风流成性,不知什么时候祸害了人家小姑娘,被当街质问!
二、一个看似寒门的小姑娘,胆子奇大,不知羞耻的当街要跟恪王爷回王府,当街抱住恪王爷求嫁!
三、世上只要胆子大,没有成不了的事,只要敢在京鸿大街上等到恪王爷,说不定恪王爷就将人娶回家了!
乐珠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自家二小姐带离到了一处人少的巷落,可回头一看,身后还是跟着几个好事之徒,对着她们指指点点着。
可乐珠实在走不动了。
她拔了头上曾经杀人的银钗下来,自己撕了一些袖子角下来,随意绑了头发,将银钗子递给巷子头一个卖花的老婆子,恳求道:“这位大娘,我家小姐犯了病,我实在没有法子了,这钗子做个酬劳,劳烦大娘帮我雇一辆车来,可好?”
那老婆子看看乐珠身后的一些闲汉,再看看被乐珠紧紧揽着还在不断挣扎的赵昕,善心地点点头去了。
乐珠这才算雇得了街上最廉价的骡车,不管不顾地把赵昕弄上车,拉回了承恩伯府。
一路上,乐珠怕那些个闲汉跟着她们,还让赶车的多绕了好些路,把身上仅剩的五两银子都花完了,才算有惊无险地回了伯府。
可乐珠也不敢声张,拖着赵昕走的后门。
在后门守门婆子惊诧的眼神中,乐珠硬把赵昕拽进树雪斋,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气吩咐院子里的小丫头:“去!快去!请姜姨娘来!”
等姜姨娘跑来一看,主仆两人都是异常狼狈地坐在地上,乐珠披头散发、状如疯婆自不必说,她那一向温雅的女儿,那衣扯鞋歪的样子,简直不忍卒看!
姜姨娘紧张地蹲下来问:“这是怎么了?你们不是和大小姐一起去银楼的吗?怎么弄成这副样子回来了?”
乐珠还没有来得及出声,赵昕已经气怒地大喊道:“送我回去!送我去恪王府!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就是要找那个男人!”
好,不用解释了!
乐珠坐在地上,努力咽了口口水,看向目瞪口呆的姜姨娘,好一会才说得出话来:“姜姨娘,……二小姐就是出了这个事……”琇書網
乐珠把大街上二小姐抱住男人不放的事细细说了,只是,杀人的那事儿,乐珠还是隐瞒了没敢出声,这中邪深到敢杀人……
乐珠不确定,她把这事说出来后,自己个儿会不会被承恩伯府直接给卖了!
饶是如此,姜姨娘听完也是一头的冷汗。
这……太邪门了!
那可是恪王!能随便抱上人家吗?要是恪王也能随便抱,也轮不到承恩伯府的庶女啊!自家女儿性子向来胆小,什么时候成这样了?
姜姨娘和乐珠一样,不约而同地将事情怪到了大小姐莫棠的身上。
但见姜姨娘一把抱住赵昕,心疼地问道:“梨儿,可是你大姐对你使了什么坏?好端端的,你怎么会想要……去恪王府?你可知道,恪王是什么人?那可是杀过不知道多少人的杀神!我就说无缘无故的,她竟然愿意带你出街玩,原来却是没安好心!好端端地出去一遭,竟成这样了!我的儿啊!”
赵昕本欲再闹,可姜姨娘又是同他刚醒来时一样,紧紧地将他抱在怀里,嵌在她的胸前柔软之中温声抚慰,洗漱、换衣、喂食种种,满眼的怜爱,满心的疼惜。
这一日,赵昕寄居的这副小身板着实累着了,不知不觉中,他便在姜姨娘地细细抚慰下睡着了。
等到他再醒来时,早已是深更半夜了。
周遭安静极了,只有姜姨娘半倚半靠在那床头,一盏小小的孤灯下,姜姨娘衣未解带,一手托了自己的头,一手尚拉着爱女的手,瞌睡中还深皱着眉头。
赵昕见了这情景,满心的愤慨也只好一点一点地消融了,他知道这次机会算是泡汤了,无论他再怎么闹腾,承恩伯府也不会把他送到恪王府去的。
哎,只好再等机会了!
好在,这姜姨娘已经答应他了,会想办法去龙安寺的,而今日,最起码他也知道了,他的身子还过得好好的呢!
不不不,不能想到那个占着他身子的鬼!
太让人气愤了!太离奇了!
不能想!
赵昕努力压下心头的怒气,看一眼面前的中年妇人,有些依恋有些纠结地又睡下了。
而丢下妹妹的莫棠,根本想不到,自己那个胆小如鼠的庶妹,会先行离开。等她们在锦绣衣庄出来不见人影时,心中也开始害怕了。
到底是同府姐妹,若是莫梨出了什么事,即将出嫁的莫棠也会沾上不好的名声。
莫棠只好派人四处寻找,花了不少时间不少银子,连银楼都没有再去,还听说了一个疑似妹妹的女子讹上恪王爷的笑话。
而锦绣衣庄的附近巷弄又出了桩命案,周遭被官府差役围着,不准通行了好久,等她们能离开时,已是近晚了!
总之,本想吓吓庶妹的,最终辛苦难堪的却变成了自己,莫棠内心气愤不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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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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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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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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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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