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半刻,锦鸢才回过神来:“无妨。”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语气显然没什么底气,她也知道,白术并不会相信。
毕竟,以她和温晔现在的关系,方才那一幕,任谁见了都会察觉,她与他之间,定然发生了什么。
她的脑海中,又不自觉回想起方才的场景。
……
在净化完最后一缕魔息后,锦鸢轻舒了一口气,指尖微捻,收了收手中的灵力。
她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温晔,他未穿他最爱的红衣锦服,却换上了他曾经鲜少穿的蓝白衣衫,束上了并不适合他的白玉簪。
唯有他的模样,还是同三百年前那般,俊逸出尘,可眉宇之间,却少了几分当年的快意洒脱。
他分明还是他,但又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温晔。”
锦鸢喃喃问道,轻轻抚了抚温晔的脸颊。
刹那间,她注意到他的睫毛微微动了动。
锦鸢心中一惊,连忙收回了手,快去转身欲离开。
这时,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却死死抓住了她的手腕。
锦鸢下意识回头,猛地看见,一只手拉住了她,她顺着那只手看去,微微抬眼,霎时和他四目相对。
他的眸光胶着在她的身上,仿佛炽热的烈焰,一时间,又让她不由自主想起三百年前的那个夜晚,她的愧疚,她的痛苦,便在这瞬间一涌而出,几乎要将她燃烧殆尽。
她迅速转回身,避开了他的视线,用力想要抽出手,可无论她如何挣扎,温晔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片刻,一句冰冷的话语打破了屋内的沉寂。
“为何救我?”
锦鸢没有回头,亦没有说话,仿若未闻。
温晔又道:“你不是想让我死吗?为何又要救我?”
闻言,锦鸢的心登时疼了一下,朱唇微动,却说不出半个字。
“还是说你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原谅你吗?”温晔声音沙哑,言语之间皆透着怒意。
“我没有……奢求你的原谅……”
锦鸢想也没想地脱口而出,眼里也不自觉盈了泪水。
“呵……没有?”温晔嗔笑了一声,又道,“没错,你是没有……你当年明明说过,你所作所为,皆是出自你的本愿,对吧?”
锦鸢身子颤抖了一下,隐隐感觉从手臂上传来一阵灼烧感。
“这些年,你一定很开心吧?你自由了,终于从我身边逃开了……”
还未等锦鸢开口,温晔又接着说道,“那你知道,这几百年我在想什么吗?我一直在想,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会得到这样的报应?我究竟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般惩罚我?”
“不是你!是我……都是我……”锦鸢声音颤抖。
“是啊,这其中的缘由根本不在我……我也是直到最近,才想明白这件事情……”
温晔握着她的手加重了些力道,一字一顿,“一直以来,你心里装的都是那神官对吧?而梨落,就是你和他的孩子……”
听到梨落的名字,锦鸢瞳孔猛地一震,一时如鲠在喉。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难道说是因为我扯下这层遮羞布后,面对真实的自己,你也觉得恶心无比呢?”
他定定地看着她,一时间,突然注意到她身上的衣服。
“银杏浮浪衣……”温晔眼神微眯,又讥讽道,“对,我还忘了……还有公仪澈……为了躲着我,还动用了公仪家的秘境,你也是煞费苦心啊……不过话说回来,我该说那位神官心大,还是该说你手段高明呢,竟能让一个云梦泽神官长,一个玄洲公仪家主都对你死心塌地……”
话音落下,一个清脆的巴掌突然落在温晔脸上。
“如你所言,我是恶心,这三百年来我一直都和他们在一起,不仅和夜离生了梨落,还理所当然地接受公仪澈的馈赠,而我当初选择你,不过是见色起意一时兴起,这样的答案,你满意了吗?!”
她又说了谎。
但过了三百年,她在这方面显然已经得心应手,一口气流利畅快,丝毫听不出一丝迟疑。
她逼迫着自己看着他,但瞧见那双眼睛,她满是雾气的眼眶终于决堤,泪水不住地顺着她的脸颊滴落了下来。
她不想告诉他她如今的情况,更不能告诉他梨落的身世,不然,他定然不会放手,而血魔宫,也会找上青丘的麻烦。
她看着他抚着已经微红的脸颊,一下子僵在原地,眸光也变得深邃阴冷。
“所以,从头到尾,你对我不过是在猎艳?你说对我的感情,也不过是玩笑而已?!”
锦鸢想要说出那个“是”字,但话到嘴边,最终还是换成了“放手”二字。
而这两个字,却似乎更激起了温晔心中的怒火:“放手?你应该知道,你是我青丘追捕三百年的罪人,现在你栽到我的手上,你觉得,你还有活路吗?!”
言语凌厉,字字决绝,宛如千百支箭刺进她的心,让她最后的防线也快要倾塌。
方才的灼烧感霎时不见,一阵寒意顺着手臂涌了上来,仿若万年寒冰,直侵入她的骨髓,她的身子不住地颤抖,几欲倒去。琇書網
而温晔也似乎注意到了她的异样,眸光突然闪过一丝柔光,擒住她的手也渐渐松开。
“你……你怎么了?”温晔道。
她没有回她,而是趁着他恍神的刹那,迅速将手抽了回来。
她扶着手臂,下意识地转过身去,将衣袖往下扯了扯,拼尽全力压制着情绪。
因为她知道,若是她再看着他,再和他多言半句,她身上的血莲咒印便会即刻发作。而她多年来的苦心,也将付之一炬。
终于,那股寒意渐渐退了下去。
可她的余光却看见,因为方才猛地用力,他从床榻上摔了下来。
她想要去扶他,可仅仅是这一个念头,她的身上又忽然闪过一丝寒意。
“看来这么多年不见,你的演技,倒是长进了不少啊。”温晔冷道。
锦鸢咬了咬牙,狠心回道:“不是我长进了,而是二殿下,你太蠢了,才会一次次被我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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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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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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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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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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