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融化一点的坚冰又重新冻了回去,更是化作了一睹不可翻越的高墙,横亘在两人身前。
顾凛拉上脸,变得如最初一般,裴云归做什么,他必要出言讥讽两句,像一只被夺了骨头的犬,揪住对手,便咄咄相逼。
裴云归无法,只能处处绕着他走。
救命治人还的活还在继续,尤县之中的病患只增不减,整座小镇,依旧笼罩在一股灰蒙的病气之中。
裴云归待在东街医馆熬药,整间药房都被雾一般的灰烟笼罩。
“云归姐姐,你说这病还有多久能治好?”药童小茶问道。
裴云归熟络地将熬好的药端下盛好,一边回答,“我也不知。”
“唉。”小茶气道:“这都整整两个月了,丝毫不见好转,病院西厢房,昨夜好不容易清空了,十个病人全须全尾地回了家,我还暗自欢喜呢,结果今日又送了六个,我看这病是没完没了了,不如我在这里熬一辈子药好了。”琇書網
“别尽说些丧气话。”裴云归低呵,“那么多医术高明的太医坐诊,总归有办法的,再说这病又不是不能治好,瞎操心什么。”
小茶仍是叹气,却也没说什么了,埋头熬药。
裴云归将盛好的碗装进盘子,嘱咐了一声,便给病院送药去了。
她闻着一屋的药味,回头瞥了一眼忙得似陀螺的小茶,微微摇头。
她的担忧没有错。
如今的病人,多如汪洋之水,源源不断地往这里送。
治好了一批,又来下一批,如此无穷无尽,不曾停歇。
算算日子,他们来尤县也差不多小半个月了,可镇上的病人,比之来时,丝毫不减。
往后还不知该如何。
裴云归低叹了口气。
她原以为,最初因为任务奖励的商城,在此次疫病中,应该能派上用场。
后面也试图兑换其中的商品,可百般尝试,却也敌不过穷字头上一把刀。
以她现在的女主光环值,根本没办法购买东西,自然也就无能为力了
但愿太医能想到法子吧。
裴云归出了熬药的院子,突然迎面碰到了顾凛,身后依旧跟着秋灵。
自那日与裴云归谈话起,她跟顾凛便跟得愈发勤快,已经在全镇出名。
驰援的太医士兵,无一不知晓,京城令人闻风丧胆的顾将军背后突然多了一条小尾巴,还是个性格相貌俱佳的姑娘。
闻者无一不为秋灵伤心落泪捶胸顿足。
这么好的一姑娘,怎么就瞎了眼。
裴云归料到顾凛会来,只是没想到他会来得这么早。
因着半月已过,米仓的粮食已经消耗三成,而瘟疫之症却丝毫未有好转。
如今尤县这么多张嘴,全靠米仓那些存货养着,吃一天,便少一天。
他们不可能在这里呆上一辈子,所以瘟疫,必须要尽快解决。
前些天,裴建将自己察觉出来的异样告知了总太医,方才有了今日太子召集大家重新商议瘟疫的救治之法,地点就定在了这儿。
顾凛自然也在商议的人员之内。
裴云归微微垂首,让了道,顾凛目不斜视地经过,仿佛没见到她一般。
自两人相识起到现在,她还是头一回被他这么冷待。
不过……
裴云归勉强勾唇。
她早习惯了。
进了病院,便远远闻见了病房传来的腥臭味。
裴云归疾步上前。
应当又是哪位病人发病,吐泻/了。
房门推开,房内那股腥臭味瞬间争先恐后地从里边涌出来,病房内响着此起彼伏的哽咽。
裴云归赶紧放下盘子,给发病的病人顺着后背的气。
那病人不住呕吐,痰盂已满,却依然作呕吐状,一张脸瞬间苍白。
过了莫约半刻钟,她才从生不如死般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裴云归帮人擦净了脸上的污物,端来了药,轻声说道:“将药喝了吧,喝下就会好些了。”
病人脸上突然垂下了两行清泪,她推开药碗,泣声道:“日日都喝这苦到心底的药,可是这病日日都不见好,我还喝它做什么?”
“不会的。”裴云归轻声道:“只要您听大夫的话,总会康复的,昨日这间房还治愈了十个病人呢。”
“姑娘莫要哄我了,谁都知道这病治好了,也会复发,我都已经来这里三回了,身子一次比一次差。”她突然撒手大哭,“我现在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还活着有什么劲,我死了算了!”
一人哭闹,悲伤的情绪瞬间弥漫,越来越多的人从哽咽到哭喊。
“没完没了了,当真没完没了!”
“我现在这样子,还不如去死……”
“什么时候是头啊。”
“我……我撑不住了!”
哀伤之情如同毒瘤一般,瞬间在每个人身上滋长。
起初的病人之言就是一根导火索,将大家心中那根名为忧虑的火药瞬间引爆。
他们躺在床上无病呻吟,又因情绪不稳引发了病症,扶着床沿咳嗽,或再一次呕吐不止。
裴云归连忙放下药碗,一个又一个地安抚情绪,分身乏术。
“大家的担忧,我能理解。我知道你们生着病,身体正在承受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裴云归道:“可你们不能拿自己的生命撒气呀,天大地大,都不如自己的命重要,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听大夫的话,安生治病。”
“没用的,这病治不好了!”一人哀恸道。
“你又不是大夫,你怎么知道治不了?”
裴云归有些动怒,却强压着心中的怒火。
太子、顾凛、太医还有侍卫,日夜兼程从京城赶来为百姓治病,来了之后便一刻都不曾停歇,从早至晚,为了他们忙碌。前几日还有一位太医因为太过劳累而病倒,第二日醒来后又带病坐诊。
他们这些救援的人都没放弃,病人反而放弃了,怎能让人不气?
“姑娘还没明白吗,反正治好了也会复发,还不如不治。”
“这分明是天灾啊。”
“天要亡我们,是天要亡我们!”
“够了。”裴云归怒道:“什么天灾不天灾的,分明是你们为了逃避给自己找的借口。”
她今日定要说清楚,不能让这股风气在百姓中弥留下去。
一个病人,如果连自己都放弃了自己,即使医者医术再高,想要挽回,也很困难。
况且尤县病者无数,心生退意者恐怕不少。
若是人人都想者自暴自弃,那这病,恐怕没有再医治的必要了。
“大家病情反复的问题,已得太医重视。”裴云归道:“今日,太子殿下将召集各太医,于此医馆商讨解决之法,相信不日,就会给大家一个答复。”
“拖延咳咳,拖延时间的借口罢了!”突有一人嗤道。
“自京城前来驰援的太医,皆是自亲出京,若他们将救病之事等同儿戏,又岂会罔顾自身性命,来淌这趟浑水?云归在此,恳请大家多一分信任,少一分猜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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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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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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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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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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