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还病着,理应在家休息才对。wWW.ΧìǔΜЬ.CǒΜ
那位大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佝偻着身子继续往前走。
“半夜能干啥,自然是去看郎中。”
说完,他脸色一边,呜咽一声,显得十分痛苦,随后便趴在地上,呕吐起来。
变故来得突然,裴云归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却也顾不得呕吐物带来的酸涩臭味,伸手帮大爷拍打后背顺气。
顾凛也匆匆赶来,只是面上的凝重更甚。
吐了大约一刻钟,大伯像是精力耗尽一般,长吁一口气,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看起来很痛苦。
裴云归也不好再询问下去,只能求助地看一眼顾凛。
怎么办?
顾凛直直背起大伯,对着背上的人道:“医馆在哪,您指个路。”
大伯先是讶意了片刻,随后便感激涕零地连连道谢,指挥着顾凛。
两人一齐将大伯送到了医馆。
虽至深夜,但医馆依旧灯火通明,人满为患。
偌大的厅室中坐满了患者,均脸色蜡黄,蜷缩着躯干,哀声一片连着一片。
只有一个郎中在匆忙抓药,另一个医童便守着十几个药炉,忙得手足无措。
顾凛将大伯放到一个空位中,便和裴云归上前去。
两人本来是打算来医馆询问一些有关尤县疫病的状况,却没想到郎中忙得仿佛一个陀螺,也不好打扰人家,便未开口。
裴云归见药童小小的一只,在十几个冒烟的药炉间连轴转,心下不忍,干脆拉着顾凛闷声地加入了熬药的行列。
总不能在一旁干杵着。
那药童先是诧异了一会儿,看两人均是健健康康的正常人,干起活来手脚也麻利,便没吭声,由着他们帮忙。
有了两人的协助,熬药的进程快了很多,很快,热气腾腾的药便端到了病人嘴旁,哀叹之声终于有些消减。
郎中擦了擦汗,疲惫不堪地倚在椅子上,药童端了碗水递到他嘴边,“师傅,润润嗓子。”
郎中接过,摸了摸药童的脑袋,看着他因为几日忙碌而消瘦下去的脸蛋,只能叹了口气,“你也忙了这么久,去休息吧。”
抿了口茶水,郎中才感觉自己精神恢复了些,便起身朝裴云归二人行了一个谢礼,“今夜多亏二人协助,姜某在此感激不尽。”
“姜郎中言重了,”裴云归连忙站起来,扶住了郎中,终于找到机会,将自己的疑问倾吐而出,“不知尤县这疫病是何症,为何染了那么多人。”
她环顾了一眼厅室。
大厅中的病人乌压压的一片,几乎要将那一片填满。
姜辞摇了摇头,无力道:“二位应当是外地来的吧,听老夫一句劝,趁着没染病,赶紧回吧……得亏现在是夜晚,人不多,姑娘见到的还只是冰山一角,等到了白天……”他目光远眺,露出了一些惧色,“求医的队伍能从大门排到西街。”
裴云归诧异道:“这么多病人,就您一个郎中,县老爷不管?”
姜辞道:“原本这家医馆还有三位大夫坐诊,可随着瘟疫日趋严重,那三位大夫也病了,昨日去了一个。”他又叹了口气,仿佛心中已经积压了无数的郁结,“如今只有我和小舟还康健,至于官府……罢了罢了,至今未派增援,我也不求上头能重视,那县老爷对于向外界求援增派医者的事一概不提,只每日清晨于东市派放米粥。”
“治病的事,还得靠百姓自个啊。”
裴云归只能安慰道:“郎中放宽心,我听闻京城已经派遣了医者前往,现在估计还在路上,最迟后天就到了,朝廷不会白白放着尤县的百姓受苦而不管的。”
“但愿吧……”姜辞揉了揉脑袋,人还没完全放松下来,便听到药童小舟一声惊呼,从门外跌跌撞撞跑进来。
“师傅您快去看看,外头来了一个新病人,已经昏厥过去了!”
姜辞顿时倦意全无,从椅子上弹起来,慌慌忙忙冲了出去。
裴云归和顾凛连忙跟在身后,面色一变。
厅内的病人缩在座椅上,神色慌乱地往门外瞟,外头已经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哭泣声。
地上躺着一个年轻人,看模样应该只有二十来岁,四肢萎缩,瘦得只剩下一层皮,脸色蜡黄,嘴上浮着一层白沫,双目紧闭,已经失去了意识。
哭声是旁边一个女子传出来的,看见跑出来的姜辞,仿佛看到了救世主一般,抽抽搭搭道:“姜郎中您快过来看看,我夫君不知怎的……不知怎的就昏了过去,怎么叫都不醒。”
姜辞二话不说,就给年轻人搭了脉,女子手忙脚乱地让出了一个空隙,两眼希冀地望向姜辞。
过了许久,姜辞叹了口气,缓缓起身。
“已经没了,去料理后事吧。”
有些人病发急促,到半路就咽气的时有发生,姜辞已经见怪不怪了。
女子哭声一滞,茫然地看了一眼姜辞,又无措地去探年轻人的鼻息,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似乎是终于反应过来,一道更加悲恸的哭喊自她的喉中传来,她紧紧抱住男子已经冰冷的躯体,哭成了一个泪人。
姜辞无法,迈着蹒跚的步子进了医馆,脸上的皱纹似乎又深了许多。
凡人之躯,在病痛面前的无力感,于此刻提现得淋漓尽致。
裴云归在原地逡巡着,想上前去安慰女子,却犹豫不止。
她知道,自己就算舌灿如花,也不能起死回生,阴阳相隔之前,再多的话语也只是徒劳无辜。
没有用。
她从衣袖中找到了一块没有用过的手帕,只默默放在女子身前,便转身进了医馆。
第一次切切实实地看着一个人在病魔的折磨下离世,也是第一次感受到幸存下来的活人的无奈。
心里泛起一股酸涩。
但除了共情之外,却什么也做不了。
厅中渐渐传来了一道压抑的哭声,有了第一声,接着又是四五声。
慢慢的,悲凉的哭泣填满了整个医馆。
“就算日日来这看病又有什么用,反正最后还是死路一条!”
“不如死了算了,哪怕跳江淹死也比变成这副鬼样子活活脱死来得强。”
“这病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我受不了了!”
“瘟神要亡我们啊……”
……
一声又一声抱怨之词响彻医馆,年轻人的死给了大家当头一棒,彻底葬身了众人求生的希望。
裴云归抬头问顾凛道:“十一年前的尤县疫病,也如今天这般严重吗?”
今夜的顾凛格外怪异,没有对外界显露/阴翳的情绪,也未时不时的冷嘲热讽。
甚至在裴云归拉着他去给药童小舟打下手时,也一言不发地顺从配合。
好像在病魔面前,收敛了一切爪牙。
于是就让裴云归没由来地将十一年前的疫病与他联系起来。
虽然没有亲耳听说顾凛是否经历过曾经的疫病,也未听他提及过,但裴云归心里总是有一股奇异的预感——顾凛是十一年前尤县疫病的亲历者。
“十一年前的尤县……和今天差不多吧。”
对于裴云归的询问,顾凛没有否认,声音一贯的漫不经心,可里面的消沉还是被裴云归一耳朵捕捉到了。
他啧了一声,望向裴云归,“十一年前的尤县疫病你不也经历过,问我干什么?”
裴云归蹙着眉头细细说道:“不瞒将军,和爹娘走散后,我生了场病,再醒来,记忆便开始混乱,在尤县的很多具体的回忆,我都不记得了。”
只是最近做的那些奇怪的梦,似乎又有回忆起来的征兆,不过太混乱了,裴云归也不知那些画面是真是假。
后半夜谁也没睡着,一直睁眼到天明。
第二日一早,裴云归和顾凛便赶到了东市。
正如姜辞所说的一般,这里确实有官府的人开仓发粥,人头攒动,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队伍中的人十个有九个是面色蜡黄的病态,正常人掰着指头都能数出来,可见这场瘟疫的爆发之广。
因为几乎所有人都染病,田里的庄稼中不了了,尤县的粮食供应不足,有钱都买不到,一家老小便只能日日期盼着官府放粮。
不过一天也就早上这一次,所以几乎全镇的人都跑到这里来排队。
队伍蜿蜒曲折看不到尽头,还没排到的满脸愁色,排到了的端着米粥就地就喝了起来,也不管一地污物,和漂浮在空气中,令人作呕的臭味。
排队的人群已经饿得眼冒绿光,乞丐一般蹲在路边,狼吞虎咽地往嘴里灌米粥。
米粥下肚,却有几个百姓的脸色蓦地骤变,随后,便抛下碗狂吐起来。
方才灌下的东西全被吐到了外面,他们面上的容光很快消逝,又覆盖上了一层死灰之气。
此时,队伍前方突然传来一声高呵。
“今天的米粥发放完毕,明儿再来吧。”
随后,人群之中一片唏嘘,没排到粥的神色落寞地散开。
汇聚的人群宛若没有觅到食物的鸟兽,只能带着空荡荡的行囊归巢。
没有了排队时候的急促,众人便有了长吁短叹地空隙。
裴云归凑在人群之外,听了几耳朵比较有用的信息。
比如那瘟疫是邪神带来的灾难,他们其中的许多人加入了县老爷组织的化净教;比如抢米粥不是为了充饥,而是里面加了化净神的神说,喝了神水就能抵御邪神带来的瘟疫。
裴云归愈听,脸色愈发往下沉。
她向来不信神鬼一说,自然不吃邪神那一套,而县令身为百姓父母官,不想正经法子抵抗瘟疫,反而鼓吹邪鬼一说。
简直荒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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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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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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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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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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