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不早,两人都没用早饭,已经渐渐有些饿感。
裴云归将闷头冒出来的那些想法重埋回了心底,活动了一下手腕,便向现实区服入了厨房,顾凛跟在后面。
这段时间做饭,向来都是裴云归掌勺,顾凛生火。
她宅院里没有下人,凡事须得亲力亲为,既然顾凛要蹭饭,便理所应当地被她抓了壮丁。
顾将军对生火一事没有意见,在军营里待得比较久,早养成了果决的性子,他痛快应下,一生就是半个月。
两人合作做饭一事早为成规,厨房之中异乎和谐。
有了他的协助,裴云归做饭的速度便快了许多。
早饭大多只草草了事,填饱肚子,裴云归便只煮了一些前几天集市上买的面对,切了点肉,打了两个蛋下去。
待面出锅,又在上面浇了一些油泼辣子,面香味瞬间溢出厨房,充盈着整间宅院。
两人利落摆好碗筷,便在院中梨树下的饭桌上坐了下来。
都说吃饭和睡觉是人一天中最放松的两个时候。
裴云归盯梢着顾凛的脸色,一面也在琢磨是否将话题引入她今天的的目的。
她喝了口汤,细白的手指轻轻敲点在桌面上,待温热香甜的汁水滑入喉中,她才开口问道,“将军昨夜是否进宫了?”
顾凛持碗的手一顿,眼神蜻蜓点水一般掠过裴云归,眸中暗色闪过,快得让人捕捉不到影子。
“你怎么知道?”
裴云归淡然地喝了一口汤,仿若聊家常一般聊到了昨夜之事。
“我昨夜将要睡下之时,偶然听见将军府外车马喧闹,便起身查探,恰好见了将军乘车往宫中去。”
“所以便斗胆猜测,许是出了宫中有什么急事,皇上临时召见将军前去商讨。”
顾凛将面汤喝尽,东西搁置在桌上。
“裴姑娘倒是聪慧,这都能猜出来,”他撩起眸子,似不经意间说道:“那你猜猜,皇上此番召我前去,所谓何事?”
裴云归心里没由来地警惕了一瞬。
自是顾凛主动提起,便存了想让她知难而退的心思,最保险的做法即是装傻充愣,皇上深夜召见所商议的事必定机密且敏感,非是她所能参与的。
但她既想跟去尤县,又开了这个话题,势必要将“猜测”如实说出。
裴云归假意犹豫片刻,才道:“我猜皇上召将军入宫,商议的当是尤县之事?”
顾凛深深望了她一眼,眼中笑意更深,“姑娘当真料事如神啊。”
裴云归怕顾凛又以为她有什么未卜先知之能,补充道:“上回叛党来源便与尤县有关,小女不闻政事,了解到的有关京城的信息,便只有尤县,故才斗胆猜测,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
她说话,有抬眸窥了眼顾凛的脸色,见对方面色如常,漫不经心地吃着面,心中便惑意更甚,猜不透顾凛的想法。
哪想顾凛非但没有揪着裴云归的难处发作,反而一反常态地将昨夜发生的种种如实道出。xiumb.com
“尤县突发疫病,缝之叛党作乱,皇上昨日便召见我等商讨解决之法。这几日正整顿兵粮,想必不日便要出发。”
裴云归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个惊讶的神色,“听将军所言之意,尤县的事,您也要去?”
顾凛点头。
裴云归当即瞪大了眼,作出一副为难之态。
“将军莫要忘了,小女身上还有‘望梅’呢,您这一去,不知猴年马月才会回来,我毒发之后,又当找谁去拿药?”
裴云归不知以毒药为借口求得一同前往的方法靠不靠谱,可现在也别无他法,自己与顾凛相关之物,便只有最初他在她身上下的毒,但顾凛若想拒绝,大可将解药交予留在京城的旁人,也可直接断了裴云归的药。
不过同他多番接触下来,裴云归大致摸透顾凛的性子。
他偏执且多疑,京中除了程恪,几乎没有其他信任的人。
顾凛带兵出京,程恪作为副将,的确会被留守京城,但他心性直爽豪迈,又是个操心婆子的命,多半对顾凛手底下那些龌龊阴暗的手段不甚知情,“望梅”如此阴邪之毒,自然也不在程恪知情之列。
所以那毒,顾凛要么带在身上,要么继续锁在书房。
裴云归自然不可能进顾凛的书房,若想抑制毒发,便只能跟着顾凛去尤县。
怕就怕,顾凛直接断她的药。
以他草管人命的毒蝎心肠,裴云归相信他做得出这种事。
顾凛反问道:“裴姑娘觉得如何打算为好?”
裴云归没想到顾凛会将回答交予自己,考量片刻,仍旧觉得,冒险直接将需求道出,赌一把,也不是不可。
“我要与你一同前去尤县。”她望着顾凛,努力让自己的目光显得灼灼。
说出这番话后,心跳又如捣雷一般,一声又一声,响在耳畔。
她的目的表现得太过明显,顾凛恐怕不难看出。
她只是京中一名未出阁的女眷,按理不应多问政事,且前段时间还被顾凛怀疑,方才那方话语,无异于自露马脚,徒惹猜疑。
但尤县之行,她无论如何都得跟去,一为任务,二为求得她父母亡故的一个真相。
能与顾凛同行更好,即便不能与他同行,裴云归单枪匹马,也得去。
谈话之时,一碗面也已然吃尽,顾凛将筷子放好,过了片刻才道:“你同我去尤县做什么,那个地方毗邻西域,莽莽苍苍、黄沙漫漫,裴姑娘一身细皮嫩肉,恐怕还未行到,就该被路上的沙子割了脸。”
“小女的父母,便死在了十一年前的尤县,”说起父母,裴云归脸上才有了些情真意切的,淡淡的哀伤之情,“我如今只身困于京城,仿若金笼中的鸟雀一般,出也出不去,若想再往下调查阿父阿死去的缘由,不抓住这次机会出京,恐怕将来,便再无合适时机了。”
顾凛敛了眸子,眼底淡漠得仿若一滩朦胧寒水,眉目间瞧不出什么情绪。
“再说吧。”
过了良久,他才淡淡回了一句。
他起身将碗碟端了进去,便以公务为由告辞了。
裴云归骤然心凉,却也只得无奈叹气。
他让她再看,便是拒绝的意思。
顾凛这条路行不通了,自己还得另谋出路。
裴云归将厨房收拾好,便揣着两包碎银子上街,思忖着得采购些物资。
既然要单枪匹马行千里之路,便得早作准备。
早市开放了一段时间,街上已是车水马龙,来往行人络绎不绝。
尤县距京城足有两千余里,与人烟繁华的京都不同,尤县靠近尘烟滚滚的西域,是夷狄入大齐的第一处通关口,既是接连外域,其集镇人员有多混杂,可想而知。
越靠近边陲,便越容易生出动/乱。
所以裴云归上街采买的第一类物件便是防身的器具。
裴云归寻了一家远近闻名的铁匠铺,在一众令郎满目的宝刀利剑中挑了一根长鞭、一把匕首还有一根峨嵋刺。
长鞭适合远距离的攻击,鞭头覆有利刃,便于防止贼人近身。
上回深夜遇到的那两个流氓给裴云归一记极为深刻的教训,在男女与身居来的力量悬殊中,一切外力和技巧都是徒劳,若真遇到危险,拉开和歹人的距离,撒腿跑才是王道。
一众兵器中,能够远程攻击的长鞭才是最有用的。
只是裴云归不懂用鞭,若遇强敌,手中兵器很可能被对方夺去,所以又给自己备了两样近身防卫的武器,以备不时之需。
买好趁手的兵器,裴云归又去米粮店订了些面粉,好烙成兵路上作干粮。
将所有东西置办完全,便已然到了晌午,日头渐辣,裴云归便匆匆回了府。
顾凛午时未来,加之裴云归早饭用得晚,中午便随便应付了事。
待睡了一觉醒来,便听见院外邦邦的敲门声。
裴云归迷蒙着双眼,匆匆挽了一个发髻,便顶着晕头转向的脑袋去开门。
入眼即使一张胡子密布的糙汉脸。
距离太近,实属给裴云归造成了一些冲击,由此一来,瞌睡也醒了一大半。
试问京都十里八乡内有谁面上胡子跟草地似的繁茂喜人,势必水云街,顾将军府程恪无疑了。
裴云归打了个困倦的哈欠,侧身给程恪让了一条道好让他进去,一面问道:“程叔,找我何事?”
程恪摆手,硕大的身子山一般立在门口,粗犷的声音便响在了青石板的巷子中,“一会儿还要去练兵,我就不叨扰裴小姐,午后叨扰,是为给将军带句话。”
裴云归回道:“什么话,您说吧?”
直觉告诉她此话定与尤县之行有关,故裴云归立刻竖了耳朵。
“将军说,他准许姑娘同行,不过希望姑娘一路上安安分分待在马车里,不得给他添乱。”
裴云归掏了掏耳朵,眯着眼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非让程恪重复了一遍才肯相信。
她强掩下眉眼间的欣然之色,心里仿佛又有一个大石头悄然落地,复又听程恪说道:“将军今日在整兵备粮,户部的拨款明日下来,倘若不出意外,后天就可以出发,还请裴小姐这几日收拾好行囊,后日在家候着,不要出府,时间到了,将军便会派人来接小姐。”
“我知道了,承蒙将军厚爱,云归定安分守纪,不惹半点麻烦。”裴云归心情瞬间提到了九霄云上,看哪哪顺眼。
见话语传达完毕,程恪便请辞了。
裴云归和他过谢,将其送走,才转身回院,愉快地哼起了曲。
上午还以为不见端绪的事情未料如此之快便逆风翻盘,她怎会不惊喜。
先不管顾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至少是送了口,千里羁旅,能随军而行,不仅安全有了保障,路途也该快些。
第一次远门,若裴云归形单影只的,心里不免忐忑,好在问题已然得到了解决,便不用再操行这事了。
之后的两日,裴云归安心收好自己的行囊,又将家中上上下下清扫了一遍,等待顾凛的传告。
第三日入夜。
裴云归没有睡下,坐在窗边细细清点了一遍要捎带的东西,尔后便听见敲门的声音。
裴云归知晓,定是顾凛派的人来了。
她熄了灯,关好门窗,拾起行囊便朝屋外走。
前来接她的是十一,两人已是老熟人,裴云归和他打过招呼,便跟在后头出了门。
顾府门前停了两辆马车,值守的小厮掌灯立于道路两侧,明黄的火光将深夜映照得如同白日一般亮堂。
裴云归受了十一的指示,上了前面那辆马车。
马车内布置得分外雅致,下铺一张淡青地毯,内里几座齐全,几上摆有糕点茶壶,座上垫着软榻,榻旁置有书本一类的物件。
顾凛虽为武将,但在吃穿用度上,却一律不会苛待自己。
这一路该是不会旅途奔波,舟车劳作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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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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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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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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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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