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出了家门,马车绕过两条小巷,逐渐就多了些人声。
雨水一停之后,许多被困在家中的货郎逐渐出来开始做起了走街蹿巷的生意。
虽说天色还早,可路上行人倒不少,许多商铺的大门已经打开,雇佣的伙计正拿了大扫帚,打扫街头囤积的水洼,倒是热闹无比。
“娘——”
离孙神医所在的医馆还有一段行程,姚守宁转过了头,看了柳氏一眼,欲言又止。
“什么事?”
柳氏的心思放在即将砸孙神医招牌的事上,整个人斗志昂扬,没有注意到姚守宁这一刻心思的变化,听她唤自己,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句。
“您说,姨母她还好吗?”
她说完这话,柳氏转头看她,这才察觉到这个小女儿好像有些不大对劲儿。
以往她总是精力充沛,但今日不知为何,好像有些无精打采的样子,眼睛下方罕见的出现了两抹淡淡的青影。
“怎么了?没睡好?”
柳氏一见,不由关切的问了她一声。
姚守宁犹豫了片刻,接着点了点头,说道:
“我昨晚做了个恶梦,”说到这里,她看了柳氏一眼:
“梦到姨母有些不好了。”
说完,她往柳氏肩头一靠,伸手抱住母亲胳膊:
“娘,您要不要找个人去江宁,打听打听姨母的下落呢?”
柳氏初时见她脸色不好,又听她说做了恶梦还有些担忧,后面一听她的话,不由又大是松了口气。琇書網
她向来不信神鬼之说,也不信所谓的预知感应之事,认为所谓的预言,不过是骗人的把戏。
更别提姚守宁只是做梦,自然更没将她的话当真。
“原来是做恶梦了。”
柳氏笑着摸了摸女儿的脸颊,语气温和了些:
“怪我。”她说道:
“想必是我前些日子和你提起了你姨母的事,令你惦记着这事儿了。”
她提到了小柳氏病危,想将一双儿女送往神都。
姚守宁因为孤单,早就想要一个玩伴相陪,所以便极有可能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
她年纪又小,还没经历过亲人的生离死别,偶然做到这样的梦,难怪她都没睡好,眼睛下方出现了阴影。
“你姨母远在江宁,离得又远,再加上居无定所,所以这么长时间没有回音也是正常的。”
柳氏有些怜爱的将小女儿搂进怀中,细声安慰:
“没有消息说不准就是好消息。”
她顿了顿:
“再者说了,那封信已经是半年前了,你姨母写时,恐怕就是一时身体不适,所以想得太多,现在说不准身体早就已经好了,所以才没将儿女送来的。”
姚守宁认真的听她说话,一面认为柳氏说得很有道理,一面又隐隐觉得她说的不对。
“回头我让人请了大夫给你把脉,开张安神的方子,你好好休息,别想太多这些事。”
家中已经有了一个生病的女儿,柳氏可见不得小女儿也无精打采的样子。
说完这话,本以为姚守宁会拒绝,毕竟她向来是不耐烦喝这些苦药的。
哪知她想了想,竟点了点头:
“确实应该吃点药,可能是我想多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无论是小柳氏活不过冬至,还是昨晚自称姓胡的表姐推门而来的古怪的梦,在柳氏已经摆明不信的情况下都是绝对不能说的。
好在距离冬至的时间没有多长,再等一等就行了。
母女二人说着话时,接着就听到‘铛——’
一声悠长、浑厚的钟声遥遥传来,迅速扩散至神都城的每一个角落。
‘铛——’
‘铛——’
那声音一连响了三声,重重叠叠相合,震耳欲聋。
与此同时,内城钟声一响,城外也如同击鼓传花般,也有钟声响起,传往更远处。
在这巨大的声响之下,马匹受到了惊吓,开始不安的原地跺步。
声音所到之处,街道上的客商都不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姚守宁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钟声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柳氏已经动作迅速的替她堵住了耳朵。
车上的曹嬷嬷忙不迭的伸手替柳氏将耳朵掩住,六声之后,钟声停了。
只是那余音缭绕,柳氏见不再有声响了,缓缓的将手松开了。
可那回音不绝,仿佛耳朵还有震鸣之感,好似有一只虫子在耳道中打转,又痒又头疼。
“娘,怎么会突然有钟声响起?”
姚守宁甩了甩脑袋,歪头去掏耳朵,嫩笋似的指尖刚探过去,就被柳氏一下抓住:
“别弄伤了。”
她伸手替女儿揉耳朵,借此缓解姚守宁的不适,一面皱了皱眉头:
“响了六声,往年敲钟六响,是在冬至的时候。”
柳氏说话时,自己也觉得不大舒坦,曹嬷嬷知她心意,替她揉了揉耳廓。
大庆重视冬至节日,朝廷定国之初,便在神都内城的钦天监内设立观星台,台上修建硅表,用以计算四时流转。
到了冬至之时,宫内会撞钟鸣响六下,以提示大庆百姓,时间到了。
最初的时候,朝廷定下这个节日规则,并鼓励百姓买香烛鞭炮准备,一旦钟声一停,便全城放起鞭炮。
炮声冲天而起,烟雾弥漫之中,节日的氛围感刹时便来了。
大庆建朝六七百年,这个习俗一直保留至今,对大庆朝的百姓来说,冬至与过年也差不多了,都过得异常的隆重。
这个节日时间根据硅表为准,大约在每年的十一月二十日左右。
到了十一月上旬,家家户户都会提早准备香烛鞭炮,等到朝中钟声一响,便全城齐放炮仗。
到时硝烟弥漫,意味着百姓们即将要迎来新春了。
今年因为罕见的下了半个月大雨的缘故,柳氏闭门不出,家中压根儿还没来得及准备过节的货物。
本以为好不容易雨过天晴,今年的冬至,说不准要因为这一场雨的到来而推后数日的。
哪知雨昨日傍晚才停,今日钟声就响起来了,令得柳氏都有些措手不及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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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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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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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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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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