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她发出了很奇怪的轻声,尖鸣得像鸟的啼哭,听起来有些寒颤。
坐在对面的喜荤看着她,不解其意。m.χIùmЬ.CǒM
他从未听哑女发出过这样的声音。哑女没做任何手势,也就是说她并不想表达什么,那她为何突然清嗓子?
喜荤以为她是吃东西导致碎骨卡在喉咙里了,于是从旁拿起一碗温热的水,端到哑女面前。
“喝水?”
但哑女摇了摇头。
“喔……”
她像是HD学步,用诡异的腔调开始发声,“喔……说……”
喜荤愣了一下。他忽然意识到,哑女在说话。
他早就推测出哑女并不是天生哑巴,因为她曾经并不会使用手语。
但喜荤从未问过哑女无法说话的原因。
他没想到哑女竟然这么快就开口说话了,有些不知所措地站起身,好像自己犯了什么错一样,一动不动,竖起耳朵听哑女接下来的发言。
在熟悉的房间中,喜荤竟觉得有些寒冷,他仿佛站在一个空气稀薄的地方,黑绿色的空气曼衍周身,窗外呼呼作响的狂风如波涛般推乱了平静的心,他小心翼翼地注视哑女的檀口,那浅而畸形的语气犹如龙蟠虬结,以一种不寻常的方式从哑女的喉咙里传递出来,她优美而洁白的颈部随着气息起伏不定。
一开始,她的声音非常古怪,喜荤根本听不出她想要表达什么。
那奇葩的语调仿佛随风飘荡、居无定所的蒲公英,没有规律的高高急缓叫人难以分辨。
但随着哑女不断尝试,语调逐渐趋于稳固。
喜荤知道,这就是她曾经说话的声音。
她短暂失去的语言能力,如今找了回来。
如同寂静夜晚里响起了一声磬音,所有嘈杂的言语都消失了。
哑女深吸口气,空洞的灰白眼眸正视前方,正视喜荤所在的位置。
“我能……说话了。”她的声音像溪涧,洁净而利落。
按理来说这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她的声音里没有丝毫喜悦,平静得像一面冰。
喜荤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听到如此柔和的声音,他又一次意识到,眼前坐着一位美若天仙的女子。
他脸颊微红,感到局促,偷偷压低了呼吸声,似乎弄出一点动静都是对她的不敬。
“这,这真是太好了。”喜荤不知该说些什么,结结巴巴地组织语言,大脑像风中的败叶一样凌乱,“你的声音,很好听。”
哑女偏了偏脑袋:“谢谢。”
她站起身:“这段时间多谢你的照顾,我不会忘记。”
喜荤的喜悦被浇灭了,寒冷从心尖覆盖全身。
他明白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这一天总会到来。
喜荤问道:“……你要离开了?”
哑女——现在当然不该称呼她为“哑女”了,说是盲女比较恰当,盲女轻轻点了点头,她伸出手,用凡人不明白的方式确定了喜荤的位置,然后揉了揉他的脑袋。
她笑了,温柔地说道:“我不能把危险带到你身边。”
喜荤听后说道:“是那个追杀你的人?他来了?他不可能在雾衍殿杀人!我、我师父是贺瞻,我能请他保护你!”
盲女淡然说:“我自己的事,不能牵扯雾衍殿,我不想事情变得更麻烦……喜荤,你一定不懂吧。”
喜荤情绪有些激动:“那你打算做什么?你要离开雾衍殿?追杀你的人就在附近吧?你会死的。”
盲女灰蒙蒙的眼睛藏着看不透的谜团。
盲女按住喜荤的肩膀:“我和她必须有个了断,躲不开的。”
“我能帮你!我懂阵法,我还有贺师父给的法宝,我……”
喜荤嘴巴动得很快,想把自己的所有能力全盘托出,可当说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能提供的帮助是那么有限。
他说到底不过是有点阵法天赋的凡人,没有灵根,连操纵灵气都需要借住法宝,而他居然如此狂妄,如蚍蜉撼树、螳臂当车般想要帮她!
喜荤并不知道盲女到底是什么境界的修士,但无论是炼气、筑基、金丹还是更高层级,都是他必须仰视的存在。
他到底能做到什么?
盲女看出喜荤心中的动摇和伤心,她明白这孩子对自己的情感。
他是一个失去亲情的男孩,而自己的出现,或许填补了正值青春年华的他的内心的某处空缺。
他们相处的时间很短,但对人而言,情永远不是时间长短可以衡量的。
有时纵有千年万载,都不过萍水相逢,有时只是三言两语,便深重如琼怀汪潭。
盲女沉思片刻。
要安抚喜荤,她很担心自己离开后喜荤会擅自主张——实际上不用担心,因为这几乎是可以预见的事。
盲女决不能让此事发生,一旦喜荤卷入她和那个人的纷争,那他绝对没法活着脱身。
但如果什么忙都不让他帮,光靠言语也无法阻止他行动。
盲女微微下蹲,与喜荤的视线平直。
她说道:“你可以帮我一个忙。”
喜荤果不其然两眼放光,急切地问道:“我该怎么做?”
盲女说道:“我要你帮我找一个人。”
“谁?”
“一个胖胖的男人,他是雾衍殿的修士,当然,他也可能不是很胖,但身材应当偏壮实,他这段时间十有八九会去东南山脚的梣树林,我不方便出面,你就帮我盯着那边,然后告诉我他的身份。我还能在这留几天,等你消息。”
喜荤一听盲女不急着离开,昂起脑袋,追问道:“他就是追杀你的人?”
盲女想了想:“或许是。”
“我若能杀他……是不是你就安全了?”喜荤说出一个连自己都不相信的提议。
盲女淡然一笑:“你不可能是他的对手。他是真人!”
*
海云打了个喷嚏。
“这天真是奇怪,刚才还万里无云,现在居然刮起这么大的风了。”
尽管已经进入炼气境,但他的肉体还没强健到能抵御如此寒风的时候,海云拢了拢衣襟,撞着风朝居所走去。
因为郭槐方才提到的出格提议,他们俩大吵了一架。
海云表示绝不可能杀死同门,郭槐则冷嘲热讽,讥讽他因为那点可怜的正义感,连命都不要。
两人争不出个结果。
郭槐说他还剩一周时间好好考虑,留下这句话就不见踪影,大概又钻进自在地了。
海云很苦恼,忽然的飓风更是让他心烦意乱。
远远地,他发现居所的灯居然亮着。
“有人在……谁在里面?”
狂风大作的深夜,似乎是阴谋最好的栖息地。
海云一阵紧张,握紧窃春秋,悄无声息地靠近住所。
里头果然有个人,那人身影映在窗纸上。
海云猛然推开门。
然后愣住了。
在屋内的不是别人,正是上午才见过的天才修士,朴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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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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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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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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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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