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士们惊呼,是因为听见了那个名字,许多修士认识乔典藏,他是师叔,还是乔家人,尽管不是最出色的那个,但单单这个姓氏,就足以让这名字在修士们心中留下痕迹,此刻男修士用惨淡声音陈述的噩耗唤醒了修士们淡忘的回忆。
他们记得谁是乔典藏。
而乔典藏的死讯从浑身是血的人口中说出,震撼了他们。
凡人们也惊呼,是因为看到了男修士说完这句话,身体就颤巍巍地猛然向下一沉,似乎随时会倒地不起,血也洒了一地,但他仍然站着,用奄奄一息的语气继续朝吴榕庆说道:“魏以薇受了很重的伤,至于肯保罗,我和他走散了,请掌门派人支援……”
海云看着吴榕庆,而吴榕庆看着眼前的男修士。
吴榕庆沉着地点了点头,目光中平静如水,眼看弟子像风中残烛,随时都会摔倒,他竟然不上前一步。ωωω.χΙυΜЬ.Cǒm
百年的修为让吴榕庆学会了淡然处世,何况他隐隐就有预感他们会出事,看到吴三界背着魏以薇活着回来,他已经很满足了。
大道无情。
吴榕庆对海云说道:“你现在就回住处修行净气诀。”
然后他挥手,一道气浪从大地盛开,柔软的云气承托起吴三界和魏以薇的身体,缓缓向内城飘去。
在场修士的眼神都很凝重,目送掌门离开。
等他们回过神来,才发现地上的血迹被水洗净了。
*
床上躺着两名修士,男修士叫吴三界,女修士叫魏以薇。
床旁站着更多的修士。
南崖、吴榕庆、贺瞻、叶一月、福楼……还有一些不那么出名的修士,人影幢幢,挤在这间并不算大的休息室内,显得非常局促,非常不优雅,看起来完全不符合修士形象。
但这种情况下,谁还顾得上外表的体面?
在场的修士们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络日城高层。
除了南崖。
因为她代表的不是络日城,而是雾衍殿。
在暗色调的道袍之中,她一袭绿裙反而成为众星捧月般的存在,她生得很美,即便是女修士,也有意无意会瞥见那张精致的脸蛋。
此时,吴三界已经恢复了许多体力,他在福楼的搀扶下坐起身,环顾四周,看到依旧沉睡的魏以薇,于是问道:“她的身体如何?”
叶一月告诉他:“休息四五日就能苏醒。”
扶着吴三界的福楼是一位个头不高但很壮实的修士,他曾经是一名铁匠,如今是雾衍殿打造法宝的炼宝师,他的手强而有力,就像座椅靠背一样抵着吴三界的肩膀和背,他的声音拥有和形象一致的粗犷和沉稳,听他说话,仿佛置身熊熊炉火的锻造之中,充满了炽热的激情。
炼宝师进入领导阶层,这是很常见的事,炼宝师和门派的法宝息息相关,他们了解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福楼也是如此。
他只有金丹初期的修为,但在门派内的地位却远超许多修为更高的修士——当然这只是一般情况。
现在毫无疑问是特殊情况。
如果现在要为在场所有人做排行,那么除了两名伤员外,福楼就是倒数第一了。
所以由他来扶起吴三界。
然后,福楼开口了,他的身体就像一团烈火,这种高温从吴三界的耳畔传来,听起来不可抗拒。
福楼问道:“告诉我们下界发生了什么,不要遗漏任何细节。”
吴三界深吸口气,于是开始讲起下界发生的事。他讲了前往法印河、布置阵法、溯源绳找到目标、他们遭到化蛇袭击……
“后来我接管了溯源绳,顺着它指引的方向,带领师弟师妹出发。”吴三界眉头紧皱,记忆好像堵塞在了一个小孔之后,用尽全力才能挤出细小的一段,“然后……”
他迟疑了。
意识清醒后,他一直在尝试找回那段时间的记忆,可总觉得差了点什么,如果说人的脑海中藏着一副记忆的画卷,那属于他的画卷,就像被什么东西凭空抹除了一段似的,绞尽脑汁也描绘不出任何事物。
叶一月见状问道:“你失忆了?”
吴三界摇头纠正:“我可能昏过去了。”
叶一月继续问:“你什么时候醒来的?醒来后看到了什么?”
“我醒来后,还躺在法印河旁。”吴三界告诉众人。他的脸因苦恼而扭成一团,往日的稳重似乎再也看不到了。
吴三界想起自己浑身无力,失去了所有灵气,像谪仙一样,只能拖着肉体凡胎在漆黑阴森的下界独行。
他艰难地迈开双腿,双腿很冰,他头一次觉得下界好冷,真的好冷!他的脸沾满水。
那时是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两行泪水从他的眼角流了出来。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失态,居然在一众长辈面前哭了出来。
南崖看到此情此景,默默垂下眼帘,美丽的眼眸里荡过遗憾和惋惜。她知道,他的道心已毁。
南崖收起同情,冷淡地问道:“然后呢?你在哪发现了魏以薇?”
吴榕庆眼中闪过不满,他转头瞥了南崖一眼。
南崖不以为意,吴三界是吴榕庆的门生,不是她南崖的门生。就算是,她也不认为自己会过多去同情别人。
她的淡漠影响了在场者的心绪。
寂静的屋内,只剩下吴三界的啜泣,人们一阵心寒,相视而望,希望从旁人的目光中感受到温暖和鼓舞,但这都是徒劳。南崖的气场是何等强大?她不用使用任何道术,光是浩瀚如海的修为都能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我在化蛇的尸体旁……发现了她。”吴三界镇定了许多,不再结巴,但声音时强时弱,不能很好地控制气息,“还有乔师叔的尸体——”
话音刚落,吴三界的呼吸遽然急促!
双瞳溢出的恐惧仿佛能填满整个房间。
叶一月连忙弯腰,扶着他的双肩:“别害怕,这里是内城,没有妖兽!”
“不!不是妖兽!”吴三界绝望地大喊,“是他们,他们在自相残杀!”
吴三界发疯似的往后退,远离另一张床。
手颤抖着抬起,指向魏以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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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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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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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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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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