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风吹得窗柩吱呀吱呀乱响,打在心上,钝钝地疼。
綄沙殿内,羽觞将自己关在了房间之内,不许任何人的打扰,暗黑的空间里看不到一丝生气。
淡淡的墨香传来,沙沙地落在纸上,一笔一划,勾勒出的线条,仿似一个人形,又似一个物体,不管是什么,都隐隐透着寒意,即便栩栩如生,也没有一丝活气。
静谧的空间里,烛火重重深影下,羽觞单薄的身子骨映在地上,纤细,修长,显得有些落寞,又有些悲伤。
羽觞躲在书案之后,提笔耐心地画着什么,一笔一划,一勾一抹都极其的认真,似乎不只是一幅画作,而是一场战争,一场持久的战争。
仔细一看,这不正是被慕云寒烧毁了的丹青么?
羽觞一夜没睡就是想要还原那一幅画作,那本是慕云寒留给她的唯一的念想,慕云寒从未正式送过羽觞什么,除了这一幅亲手作下的画作,可是他说毁就毁了,从来不问别人的感受,羽觞有些难受。
他,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即便不喜欢她,也没有这么咄咄逼人地伤害过她,最多最多,他只是看不见,她的真心。
往事从脑海里纷至沓来,一幕幕铺展开来,就像是一幕幕的片段,飞快地掠过,原本题字的手抖了一抖,一手好字,生生毁在了最后一笔,有些微弯的颤抖,让最后一笔拖长了尾音,“落花弄影,姗姗迟来”琇書蛧
梅影重重,春意盎然,十里白梅飘香,岂不醉人。
羽觞携着一只篮子便也去凑了一个热闹,学一学那古人,葬一葬这落花。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如此的凄美,可是羽觞看着满园子的春色却是半分的伤感都无,只是看着纷扬飘过的落梅偶尔落在手心,轻飘飘的,带着不可承受之重将这一生的繁华褪下,只留淡淡的纯白,回归到自然,化作春泥更护花。
轻轻折下开得最盛的一株白梅,凑近鼻尖,清淡而又馥郁的白梅香靠近,是熟悉的味道,令人沉醉,无法自拔。
顿时间花开有声,花落无影,交织成一片雪白的世界,置身其中就像是一个纯白的梦境,真实而又虚幻,模糊而又清晰,真有些蓬莱仙岛之感。
羽觞专注地陶醉在花海,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成为了别人的风景,跃然于之上,生动活泼,娇小可爱,却陷入沉沉的思念和缅怀。
“觞儿,过来。”
层层花海里,路的尽头,郝然可见一座再普通不过的亭子,亭子毫无修饰,只一木匾上书三个黑色的墨字,“忘忧亭”,而亭子里,有个男子修身玉立,在向她招手,温柔而又甜蜜。
羽觞只是静静站在原地,巧笑盼兮地望着亭子,亦或许是在望着亭子里的人,却寸步未行。
梅花在瞬间盛开,极其耽美,极其绚烂,而亭中的男子依然笑着招手,轻轻地呼唤,“觞儿,来,过来。”
当羽觞提着裙摆,梦游般来到亭子中,他的身旁,慕云寒却是一言不发。只是抬手替羽觞理了理鬓发,将那一束白梅别在耳后,白梅趁着一双漆黑的瞳眸流转,原本白皙的脸上飞了一抹霞红,淡淡的眉眼,淡淡的唇,淡淡的笑意,淡淡的花香,此刻的风景甚美。
额角被慕云寒印下一吻,柔情似水长河,声线如天籁飞音,“觞儿,你这样,很美!”
紧紧拥入怀中,随着花香,伴着花落,人世长安。
羽觞抚了抚墨渍未干的丹青,画中女子手握了一只寒梅,微微偏头闻花香,姿态艳丽,神情泰然,可惜眉间的愁思化不去,原本的她不懂烦恼,不惹情思,那时候的她什么都不懂,只记得看着他的笑容,伴着他的步调,起舞,流转。
亭子里,慕云寒很是自豪地将自己最新的画作呈给羽觞,嘴角微微翘起,满满都是自信,“看,这是我刚刚为你作的画,如何?”
羽觞偏头看了很久,等到墨迹都干涸,才缓缓抬头,貌似认真地撅了撅嘴,“你偷窥我!”
额。。。
慕云寒额头的青筋跳了一跳,女孩子不是很在意气氛和情调,他刚刚制造了那么甜蜜浪漫的气氛,怎么生生被这一句话给打断了呢?也是,跟一个什么都不懂,连说爱也不会脸红,不会心动的人说浪漫,着实有些可笑。
慕云寒很是沉痛地抚了抚额角,死鸭子嘴硬,打不不肯承认地辩驳,“那个,我是光明正大地看,何至于需要偷窥。”
“哦?”
“嗯”
慕云寒心想,我还需要偷窥么,天天看着,天天守护,天天在一起,需要偷窥?开玩笑。。。
“你什么时候学会耍赖了啊?”
羽觞很是好笑地看着有些别扭的男人,他别扭而有不肯承认的样子其实很是可爱,就像是一个孩子,赌气的孩子。
“我哪里耍赖了,我明明就是光明正大了。”
真是冥顽不灵,一点都不好玩。
“那既然如此,这画我就没收咯!就当是,惩罚吧!”
羽觞拿起画作,看了看呆愣的慕云寒,他定然想不到自己会是此番反应,一下子有些无所适从也是理所当然的。于是,提起裙摆,飞奔在白梅林间,只徒留一个灵动的背影,还有一个痴痴傻傻之人在风中凌乱。
羽觞这一生都太过可笑,每一次都是一场未知的意外。在意外的堆砌里,她希望过,开心过,同样也失望过,伤心过,却从来没有得到过什么,即便想要,也只能远远看着,一碰就会消失。
可是她最大的意外是,她什么都不是,却可笑地以为所有人都会接纳自己,一厢情愿地以为在慕云寒的眼里会觉得她是最特殊的那一个,天真的以为,那样开心的时光便是爱情,同情也会是一种爱,可是到后来才发现,这不过只是她的错觉,她的自欺欺人。她的确特殊,但只是因为他很讨厌她。
羽觞微微侧了侧身,一口黑血盖在了画作之上,惹得画作面目全非,好好的一张画作就这样被毁了,这哪是可惜,可却是命中注定,这幅画作,不属于她。
可是她的时间应该不多了吧?
抬起头来看了看书案旁噼里啪啦燃烧的烛火,她是时候也该为自己燃一盏长明灯了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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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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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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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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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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