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雕成的牌位已经四分五裂,纤缇还在纠结是捡起来呢,还是不捡起来。
忽然,头顶传来一声吩咐,“你出去吧!不用收拾了!”
纤缇偷偷瞄了瞄二殿下那张阴沉的可怕的脸,向来怒气未消,那还是走吧!去看看她家公主怎么样了也好。她提了提裙角,小心地避开那些虽然破碎却十足珍贵的碎片,她怕万一一脚踩下去,被活活烧死的恐怕就是她了。走之前还很有涵养地帮二殿下关上了门。
屋内顿时一片黑暗,不知不觉间,竟已经换了天,夜游神都已经上值了。
他懒得起身点灯,就着一丝月色呆呆地盯着那些碎片。就像他破碎的心,可是胸口空荡荡的,像少了什么似的。
瑾儿,你在哪儿?
是你吗?
你,应我一声,可好?
只有窗外风吹动枝叶呜咽,一下一下,像打在他心底最敏感的那一根弦,紧紧绷紧,啪的一声,断了。
羽觞日日躲在和鸾殿养伤,有繆青这厢细心的呵护,备至的关怀,渴了有人喂茶,饿了有人上各式各样的点心,一有不适就把繆青吓得直皱眉,看着他这么为自己担惊受怕,羽觞心里倒是挺开心的,难得有人对自己这般上心,也是一件趣事。
有时候她没事也哼哼唧唧,逗逗他,这样不管她要什么就有什么,茶余饭后还有人陪着散个小步,无聊时有人陪着说说话,偶尔也有伶人来奏乐,唱戏,这日子过得,啧啧,不是一般的潇洒。
于是,羽觞把那些不开心的事都抛在了脑后,不去想,是最好的疗伤圣药吧!
只是幸福快乐的日子总是那么短暂,人生路漫漫,总那么不如人意。
这一日,和鸾殿迎来了天帝的懿旨,便是几日之前,那呈上去的册封折子被准了,而且还准的挺豪气,还赐了原花神的百花宫与她,望即刻动身前往。
羽觞想想自己这一天到晚得赖在和鸾殿也不是个办法,难免会惹人闲话,其实自己倒无所谓,万一流言蜚语传地过了些,那自己可真要步那先花神的后尘,诛仙台就又得多一缕幽魂了。
羽觞可不想跟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这天宫可比不得那优昙山,甚是多的规矩,条条天规摆在那里,不是闹着玩的,也不是唬弄人的,那可是顶顶真的惩罚,有那血淋淋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羽觞怎敢轻易冒犯,还是少踩界的为好,不然怎么死的都不晓得就太不值了,她还是很惜命的。所以,安全起见还是速速搬过去的好,反正这身上的伤已大好,这享受也享受的差不多了,总不能真的指望天界的大殿下日日做自己的奴婢丫鬟吧!这个羽觞只敢在心里想想而已的事,太不现实了些。
羽觞扯了扯自接到懿旨那刻起便一直沉默不言的繆青的衣角,很是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既然天帝都下了懿旨,我想我叨扰地也够久了,我想。。。”
抬头瞄了眼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繆青,结果只见那桃花眼向上那么一挑,“你想?”
呃
羽觞低了低头,掩饰自己的心慌,“要不。。。”
“要不?”依旧是不阴不阳的语气,看不出什么表情。
羽觞觉着自己又没做错什么事,为什么要这么心虚呢?
想必那高高在上,金光闪闪的尊位摆在那里,还有他平日里一副花花公子双目都不甚在意,不去计较的模样,可是那遇事的沉稳,果决和耷拉下脸来的那种威严和气势却真是慑人的,也不辜负他天界大殿下的威名,果然是深藏功与名,这人心真不好妄自猜测,最难懂的人心并不如表面那般简单的。
而繆青那张极富假象的外表下的深不可测更让羽觞有几分忌惮,她不是没见过他生气,也不是没见过他动怒,正是因为见识到过才更加觉着可怕。他动怒起来的样子就像平日里开玩笑的模样,没什么分明,可其实他骨子里却是离奇的愤怒了,只是外人看不出来,所以一着不慎就会落入他的陷阱,踩了地雷,一命呜呼了。
犹记得前几日望见一个神将在和鸾殿中央负荆请罪,而繆青只是那么神色淡淡的起灶煮茶,未发一言,而地下的神将明显有些受不住,羞愤欲死的模样看着就让人心疼,羽觞在墙角偷偷瞄着这一切发生之时,一声清脆的玉器破碎之音突兀的响起,害得那跪在地上的神将抖了一抖,两排冷汗哗哗直流,羽觞想不明白,只见那繆青轻飘飘的语调里有些可惜的声音,“一时手滑。”
果然是高处清寒的威仪,让人不寒而栗,只是淡淡一句不痛不痒的话就将人镇服,让人忠心相随,以为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即便不是自己的错也成了自己的错,一切就像一个魔咒般牢牢笼络住了人心,这是羽觞觉得最可怕之处,人心,人性,太让人捉摸不透。
难怪每每在他面前都觉得矮人一截,连说话都是恭恭敬敬的,不敢逾越雷池一步。羽觞沉痛的发现要改变这种现状,就必须得克服对他的恐惧。其实也不过是个平常之人,发怒么,谁都会的,有什么好怕的呢?更何况这么几月下来,自己就像个小祖宗一般被供奉着,伺候着,都已经不习惯看人脸色,看看这就是繆青惯的好脾气。
这么想想很是有理,羽觞的胆子也大了些,敢在老虎头上拔毛了,高高昂着头,双目炯炯有神的狠狠盯着他,“那你到底想怎么样么?”
气势凌人的脸上有一抹霞红,玫红色的小嘴鼓成一个圆滚滚的的球,气鼓鼓的模样甚是可爱,繆青掩了掩嘴角溢满的笑容,强装镇定。
“你是不是嫌弃我这院子太简陋了些?”
要是连天宫的和鸾殿都嫌简陋,这天界可还有她容身之所。这三界赫赫有名的圣地,多少人求之不得想要进来,她怎么敢身在福中不知福,嫌弃这里呢?更何况自己一向好养活,随便一个狗窝,只要有张床就行的人,哪会有那么挑剔。所以对于羽觞来说这里不要太好,太奢华,只是就是因为太好,所以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所以害怕有一天失去了会无法承受,就像自己心中那钝刺般的执念,得不到,放不下,割不断,理还乱。
羽觞在那双流光浮动,脉脉生情的眼睛里看到的是万里的星空,是飞流万丈而下的绵延的瀑布,那星星点点的光亮让羽觞有些莫名的心动。www.xiumb.com
她不忍伤害这个高高在上却没有架子的天之骄子,可是留在这里,却肯定会是一种更大的伤害,或许会有短暂的快乐,却是长久的苦痛,她不愿意。
“不,不,不是的,只是。。。”
“不是?那就好!那便留下来多住几天,我不介意你打扰,还有,不知客随主便么?”
一弯浅浅眉眼,一双刁钻桃花眼,竟然看呆了羽觞,除了点头,还是点头,似乎他的所有要求都无法拒绝,不忍拒绝。可是怎么能呢?
羽觞抚了抚胸口,装出一副很痛苦,病怏怏的模样,甚至有向狰狞的表情发展的趋势,还没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办的时候,头顶传来幽幽的声线,带着一丝戏谑的意味。
“喔,这是旧病复发,还是伤口未愈。唔,那更得多住上些日子,让我给你好好瞧瞧,看这样子是伤得有些重,得好好养养才行。”
哦呜,弄巧成拙了。
这下羽觞很是尬尴,她没想到他不但不嫌弃她这个伤者是累赘,没欢天喜地地庆祝终于赶走了一个瘟神,不用伺候人了,也没有谢天谢地,阿弥陀佛,放个鞭炮好好除除晦气,满屋子的药味,连羽觞都有些受不了。她想到繆青这月余来却是连个眉头都不曾皱一下,真是够义气,好忍力,她自弗不如。
现下竟还要亲自给她瞧病,那可不得了,万一穿帮了就不好了,面子上挂不住,还在他面前丢个脸,太不值得。只是现在一下子完全好了,似乎更有些假了,还是继续装傻充愣来的好。
羽觞更卖力地装虚弱,抬手抚额,看上去甚是痛苦,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直勾勾望着地面,她在等他嫌弃地把她丢出和鸾殿,下个让人满意的逐客令。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繆青从来不是个悲天悯人的人,更没有一副菩萨心肠,哪是羽觞这么单纯善良可以想象得到的腹黑呀!
“嗯,你再装!”
一点情面都不给,直接就这样戳穿了她。
羽觞有些失落,是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这哪里是平日里飞度翩翩的君子,明明就是个小鸡肚肠,斤斤计较的小人么,亏她平日还对他赞赏有嘉,夸他是天上有地上无的冠绝六界的美人心中最佳良人之选,是三界里最有神仙气,最好看的神仙呢!如今她后悔这么夸他了,明明是个一肚子坏水不外露的超级大腹黑嘛!
心一横,直接装晕倒吧!这样总不能拿她怎么着了吧!
只是,世事不如人意呢!她原本算好的倒下去的路线刚好砸中繆青,那样就是一个完美的美人抱,这不扫了她的颜面,也不是不吃亏,比起被人当个笑话看强得多,抱一抱么,也无所谓的。
于是,羽觞沿着预想好的路线慢慢滑下,心中不禁暗暗窃喜,她的演技忒高了,这下总可以骗过那个眼尖的繆青了吧!
只是,她没算到的是,在她將倒未倒之际,繆青竟然一个转身,脱离了轨道。那时候繆青也没想到她会这样直直地砸下来,只是以为她好面子,不肯承认而在扭捏害羞而已。
于是乎,下一刻。。。
来不及抓住那闪过的一片衣角,就已经落地,碰,好大的一声,像地震般轰隆。
羽觞疼得连眼泪都要流出来了,那是真的疼啊,她以为繆青会接住自己,连一点余地都没留给自己,结果,结果,就变成伤痕累累的自己了,旧伤未愈,新伤又起,这是注定不让她走么?
“你,这,这苦肉计会不会代价大了些。”
繆青诧异地望着地上委屈地一塌糊涂,连鸟都不想鸟他的羽觞,有些心疼地俯下身来。
“不疼么?”
羽觞忿忿地望了他一眼,怎么可能不疼,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试试直直地倒下来会不会疼,哼!
有个温润的物什附上脸颊,所过之处火热般蔓延,竟然连痛觉都失去,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在做梦了。
“羽觞,以后有我在,不要再这样了,我会好好保护你的,好吗?”
好吗?好吗?好吗?
好
繆青看着呆呆的羽觞,心里甚是欢喜,她这个样子,甚是可爱,嘴角不自觉的划过一个弧度,然后不自觉飞来一抹漫不经心的桃红,有些害羞地撇过头。
原来风景不是一处独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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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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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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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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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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