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中男子说话之间,那一身标志性蟒龙纹黑袍的墨敬骁,已经到了亭子里面,双手一撩衣摆,在一旁的石凳子上坐下。
天下男子,很少有像墨敬骁这种的,他的脸他的五官,俊美至极,可是偏偏骨子里透出的气质,会让人对他的第一印象偏像利悍霸道、举世无双,就好像无数人见他的第一眼,都觉得他才该是这大邺的最至高无上的那一位一样。
抚琴的男子这会儿才慢条斯理地起身,拱手朝着他行了个礼:“参见定王殿下。”
“既不情愿,何必多这些虚礼?”墨敬骁说话的语气极冷,搞得这冰天雪地的外面温度似乎又低上了几分。
那男子笑了笑,重新坐下,低头调着琴弦:“定王殿下纡尊降贵地到这里来找小的,也不知是为何事而来?”
说完微微皱眉,摸着琴弦的手一抖。
他琴上的几根线都快要断了,若不是他收得快,那琴弦一断,他可能要自食恶果。
这墨敬骁的功力,好像又精进了不少。
墨敬骁也不跟他扯些有的没的,食指扣着石桌的边沿,目光瞥向外面被大雪覆盖的竹林,直截了当地说:“绝魂救过本王王妃,本王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按着琴弦的那双手抖了一下,拨出一个难听的破音。他抬起头来,微微眯眼:“定王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墨敬骁哪里有空给他几个意思,淡淡地说:“就字面上的意思。”
“小的可否认为,定王殿下想救绝魂一命?”那人紧紧盯着墨敬骁,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些别的意思来,可是那张脸从来都是那般冷冰冰的,让人揣摩不透。
其实也不必揣摩什么,墨敬骁跟他们不一样,这个男人行事向来光明磊落,没有必要在这些事情上来骗他什么。他说因为不想欠别人人情,那真的是不想欠别人人情了。
墨敬骁这会儿终于转过头来看他了,眉心微拧,问道:“看着自己同生共死的兄弟变成现在这幅样子,不伤心么?”
“这是他咎由自取,我没有逼他。”这句话他顿了好一会儿才说了出来,神色间隐隐透着一抹决绝之意。
事实上如果不是他自己选择了这条路,没有人会逼他选择这条路。他还是能好好地当他的天玑阁二把手,依旧当他那个从不会动一丝感情的鬼见愁绝魂。
可是既然选择了,那么所有的后果都得自己承担。他也想过帮他一把,可是最后想了想,与其让他伤着,不如让他疯着,免得伤心又伤身。
墨敬骁起了身,伸手一掸袍子,说:“如果怕上面牵连不好交代的话,就将人交给本王吧,有人在城郊十里客栈等着你。”
说罢,也不管那人答应不答应,起步就走开了去。直到走了好远,才听那人说了一句:“多谢。”
墨敬骁只当自己没有听到,连脚步都未停一分,七弯八拐地消失在了一片晶莹的雪地之中。
*
即便天气一天比一天的冷了,却还是阻挡不了全国上上下下准备过年的喜悦心情。那四处洋溢的欢快与热闹,好似要将这冰冷的天气都给捂热似的。
宁玉槿即便十分地不想在宫里过年,却终究还是迎来了除夕。
这天宫里可热闹了,张灯结彩,热闹呵呵,到处都是换上新衣的宫女太监,端着各种准备过年的东西到处东奔西走。
白天宫里要放鞭炮,噼里啪啦了好一阵,不过因为承光帝的身体原因,所以只放了一会儿便没有放了。按照以往的习惯来说,那起码是要从早上一直放到晚上的。
不过宁玉槿对鞭炮深恶痛绝,对晚上放一晚上的烟花倒是蛮有期待的,火树银花不夜天,映衬着那银白的雪景,想想都觉得漂亮。
可惜了,宫里再热闹,也是不属于她的。再怎么说,她也不过是一个暂且在这里留住的外人。m.χIùmЬ.CǒM
在自家的小院子里,宁玉槿拿着笔在纸上写着,给慕容玄交代一些必要的情况。比如说她制定的奖金制度得严格执行,比如可以偷偷地多塞一份给香巧,人家开了春以后不久可就要嫁人了,得给她多存点体己。再比如让他注意着,看看香月有没有看上府中哪位,如果没有让他给她物色一个郎君什么的……
当然,最主要的,关于墨敬骁,宁玉槿写了后面的整整一大叠,细到连年夜饭给他做什么菜都列在了上面。
紫苏看着那厚厚一沓要拿回府的信,不由得摇了摇头:“小姐,慕容先生光是看到那么多页都会头晕吧。”
“不会,那丫处理事情的速度快着呢,这些对他而言小事一桩啦。”边说她又想到一条,赶忙地写上,“记得把存在仓库里的那件黑狐皮的披风给取出来给他。”
本来是她准备亲手送的,可这段时间事情忙啊忙啊,直到现在才想起还有那么一个物什来。
写到最后,实在找不到要交代的了,宁玉槿这才停了笔,将信塞进紫苏特意加大了许多的信封里。当然停笔之前她还不忘在信的末尾处写上一句——如有需求,随时补充。
估计已经忙得焦头烂额的慕容玄看到这句话,真的会气得吐血。
在别人忙得要死的时候,宁玉槿闲得要命,一天只是去旁边的养心殿里看了承光帝几次,便发现自己再也找不到事情做了。
等她无聊地躺在屋里胡思乱想到睡着的时候,才发现今年这年的确过得有够无聊的。
然这一觉也并没有睡多久,因为她好似突地想到了什么,一下子从梦中惊醒了起来,突地捏了捏自己的脸说:“我好像忘记了一个事情。”
紫苏在旁边探出个头来:“小姐你忘了什么事啊?”
宁玉槿转过头讷讷地看着她:“我忘了,今天大年三十,墨敬骁是要进宫来过年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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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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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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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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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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