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可以不做功课了?”孝琬叹了一口气,看看元夫人。
元夫人抚抚他的头,眼里流露出一丝宠溺之色:“那你父王问起来怎么办?”
孝琬撅了嘴,这齐王府上下谁不畏他这个世子三分,可一提起高澄他就蔫了。再说,刚刚还看到父王一脸乌云的从外面回来,浑身都淋湿了,也不打伞,这时候让父王知道自己不做功课,非得挨一顿暴打,只好垂下头去。
元夫人知道高澄对儿子严厉,再看看孝琬,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心里又添了几分疼惜。
孝琬见娘不说话,以为她生气了:“娘,孝琬好好做工课,你可别告诉爹,我刚看到爹从外面回来,脸色可难看了,爹要知道我不好好做功课,儿子一定会挨打的。”
元夫人淡淡一笑:“好,只要孝琬听话,娘不会告诉爹的。”心里却浮起一丝疑惑,子惠遇到麻烦了吗?
东柏堂。
高澄刚刚换下衣服,长长的黑发湿湿的披下来,苍白的俊颜泄露了心里的烦乱。
门吱的一声打开了,高澄一惊,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元夫人,不禁皱了眉,他最讨厌别人不通报就直接进来了,可再想想这几年元氏跟着自己没有一句怨言,任凭自己的风流韵事在邺城传的纷纷扬扬,她也从未摆过脸色,也只好忍住不发作。
“仲华来找本王有事吗?”高澄看了一眼元夫人。
元夫人没有回答,轻轻关上门,缓步走向高澄。看着他憔悴的样子,不由一阵心疼:“子惠。”
高澄一愣,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人叫了。
朱唇轻启间,泪珠滚下,“容我不再叫你王爷,就这一次,就像我们刚认识一样,好吗?”
高澄觉得一阵心酸,再看看元仲华,当初在皇宫里无忧无虑长大的长公主此时眉宇间却填满了忧愁,这些年是自己负了她,而她呢?
“仲华。”高澄拉过她的手,把头靠在她身上。
元仲华轻抚了他的长发,不禁忆起刚刚有孝琬时,高澄伏在自己腹上高兴的样子,而此时,他却如此烦愁。
“仲华,本王好累。”高澄的声音好像从遥远的天际而来。
元氏的手停在他的面庞上,她的手依旧那样柔软细腻,而他的面庞却已清瘦了许多:“王爷若是愿意,累了就去妾那里,妾也许不能给王爷排忧解愁,只能让王爷歇歇脚。王爷给了妾一个家,妾却只能换王爷一个安稳的梦。”元氏的声音如泉水般温和,甘凉,舒缓。
高澄突然觉得心里一阵放松,浅浅一笑,自兰儿走后,再也没有过的感觉。“仲华。”轻唤了一声,舒了一口气,闭上眼睛,贪婪的呼吸着她身上兰草的幽香。
窗外细雨缠绵,落花在雨帘中悠悠落下,池塘里的鱼儿躲在水草下,湖里泛起的涟漪不知是雨水的微波还是鱼儿摆尾的皱起。
齐王府,淡烟浓愁。
“爹,娘……”子萱又开始在梦里哭,泪水沾湿了她的长发。
长恭翻过身,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慢慢拍拍她:“子萱?”
子萱听到长恭唤她,缓缓睁开泪眼,良久缓过神来,才发现梦里的伤心远不抵现实的残酷。
“长恭哥哥……”子萱吸了一下鼻子。
长恭心里也难受的厉害,把子萱揽在怀里,现在,子萱只有他了:“子萱不哭,以后我来照顾你好不好?”
子萱只是抱着他呜咽,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衫。长恭轻抚着她的背,直到子萱睡着了。
看着她的样子,长恭觉得一阵心疼,从小到大,他与子萱一起长大,她的笑,她的调皮,她无忧无虑的天真在脑海里清晰,为什么老天这么残忍,一下子给她这么大打击呢?子萱,你一定要幸福的活下去。他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
昭阳殿。
高澄今日上朝并没有穿朝服,而是一袭白衣。皇帝元善见坐在大殿之上,见高澄这幅装束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却并不问。
高家的权势他早就看不惯了,无奈高欢为这东魏帝国立下汗马功劳,高澄有又定了乱局,朝中党羽颇多,明刀明枪一定吃亏,所以先抄了睿王郑家,一来给高澄个下马威,二来正好借此除了高澄最大的党羽。再看看高澄此时正低垂了眼帘,看不清眼里的喜怒。元善见缓缓开口:“众卿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皇上就不想说一下睿王府的事吗?”高澄咬牙道,声音阴沉的令人不由一颤。
元善见缓缓站起身来:“睿王造反证据凿凿,大将军要看看睿王府私藏的兵器吗?”说着微眯了双眼,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高澄。
兵器?高澄心里明白,那是为了朝中政变时自己万一有个闪失保护齐王府用的,居然是自己害了他们,他的心里一时被悔恨和愤怒填满,又不由疑惑,皇上怎么会知道瑞王府的兵器呢?
“行了,朕念在睿王戎马一生,也不追究了,追封他为英武骠骑将军,众爱卿也不要议论此事了。”说着,用帕子擦擦手指,然后把它扔在长案上。
高澄缓缓抬起眼,修长的手指紧握了腰间的长剑,这佩剑入朝的规矩还是先皇在世时特许高家的。
元善见心里不由一惊,随即又放松下来,高澄不会的,这一反,高家奸臣的骂名就不知要背多少年,高澄是个聪明人绝不会干出这等有损高家的事。大臣们一见这阵势个个吓得面如死灰。
“高将军还有什么事吗?”元善见的语气里半是不安半是挑衅。琇書網
高澄强压了心里的怒火:“季舒,皇上累了,送他回含章堂休息吧。”言毕怒目盯着元善见,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闻言,元善见大惊失色。
“皇上,请吧。”崔季舒走到皇上身后,大殿之上,又是一出‘挟天子以令诸侯’。
元善见知道这次高澄真的是动怒了,可毕竟自己是一国之君,竟落的这个下场,真是愧对先皇,气得一甩袖子随崔季舒走了。
众大臣面面相觑,谁不清楚这是一场不见血的政变,如今的皇上不过是被高澄软禁在含章堂的傀儡罢了。
高澄冷着脸扫视了一下大殿,便转身离去。
直到众臣看不见高澄身影了,才松了一口气,小声议论着:“你说大将军会不会自己做皇帝啊?”
“不会,撇开别的不说,皇上也是他大舅子啊。”
“我看着可不一定,皇上现在可在大将军手里”
……一时间,众说纷纭。
高澄回到齐王府,敲开了长恭和子萱的门。
“父王。”长恭看了高澄一眼又垂下眼去,他听下人们说过父王不疼爱自己,所以一直寄住在睿王府,哪里晓得高澄内心的痛苦。
“子萱呢?”高澄语气柔和了许多。
“刚刚哭了一阵,才睡下。”长恭道。
高澄轻轻走往里屋,长恭跟在后面。他看着子萱湿漉漉的睫毛,不禁心疼:“长恭。”他拉过儿子,长恭一惊,“要好好照顾子萱知道吗?”长恭使劲儿点点头,就算父王不说他也会的。高澄轻轻抚了一下子萱的小脸,又拍拍长恭的肩,离开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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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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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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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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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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