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一炷香的时辰,他拿出袖中一枚玉印在信上盖了印子,便将满满一面的信折叠好,从怀里摸出一个有些发旧的明黄色荷包,将信放进去,做完这些他就满头大汗。
咬着牙,他将锦囊交给毒圣子,忍不住咳了起来,“前辈……咳咳,等我死后……咳咳,务必将,咳咳……将这个锦囊交给……交给周轶……咳咳咳咳……”
明明只是简短的一段话,他却十分吃劲地说完,说着“哇”地一口咳出了血来。
毒圣子大骇,连忙将锦囊接过,也不问为何要交给周轶,只是立即飞针扎进他心口的穴位上,“为什么你不自己交给他……那个,你也不一定会死……”这时候毒圣子有些后悔方才那么直接地说什么快死了的话。
不言却是浑浊地呼吸了几下,闻言微微勾了勾嘴角,“我的身体我最清楚……恳求前辈务必在我死后再将这个交给周轶,还有不要当着……阁主的面,永远不要告诉周轶是我——是不言转交给他的,你就说,是你无意中得到的……咳咳,不要让阁主……”
“不要让我知道是吗!”他话未落,门却突然被一脚踢开,长歌冰冷刺骨隐隐带着怒气的声音就这么突兀地响起。毒圣子和不言都是一脸讶异地看着一身白衣,黑披风的长歌,她的脸色十分难看,带着怒意和冷漠,一步一步走进来。
手一动,将毒圣子手中的锦囊吸了过来,看了眼发旧的荷包,她眼神颤了颤,而后对上神情僵住的不言,一声一声道,“你想瞒着我多久?不言?不,我应该叫你黎湛?还是皇上?”
毒圣子身形一震,侧目看向浑身一僵的不言,眸中惊骇之色闪过之后就是了然的意味,他说难怪这小子身上总带着一股子不同于普通人的气息,这样一来所有事都可以解释得清了,黎湛——黎国的皇帝,高长歌的夫君,轶儿的君主。只是很难想到他一个皇帝会千里迢迢跑来钥国,乔装改扮成一个刀疤护卫,不顾性命地默默付出,这样的皇帝怎么说,也太痴情了……可以想象他方才写的遗书应该算是遗诏,轶儿是他的臣子,他这是怕黎国大乱,想着提前写好遗诏交给轶儿带回去吧……
“唉……”毒圣子一时有些无奈地叹气,他觉得这几日真的是将一辈子的气给叹完了,看了二人一眼,他咳了声,“你们好好谈,我出去守着。”
待毒圣子关上门,走到庭院中,一时之间相顾无言的二人,这才从长歌开始打破沉默。
她记得这个荷包,是她成为皇后后为他绣的第一样东西,她不善女红做得还很粗糙,没想到被他保存至今。她咽了咽,嗓子里疼得厉害,她飞快地看完信上的内容。
而后当着不言——黎湛的面将信纸撕了,她眉头紧锁,喉头滚动,冷笑道,“传位给徐赟?周轶封王?遣散后宫?将你的遗体同皇后高氏的陵墓合葬?黎湛,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长歌一声比一声洪亮,最后将一手的纸屑朝黎湛的脸上扔去。
自始至终,黎湛都是垂着头,一声不吭。
长歌冲上去,一把揭下他的人皮面具,黏得太紧,她原本气势汹汹的动作还是软了下来,手里拿着“不言”的“脸皮”,她双手撑起黎湛光洁俊美的面庞,逼迫他与自己对视,饶是知道了他的身份,她还是被这一两个月没见的脸恍惚了心神……
“你说话啊,你怎么不说话了!”长歌拽着他的袖子,一个用力不小心就将松松垮垮的亵衣的袖子拽了下来,那醒目的结了痂的牙印露了出来……长歌怔怔的,不由自主伸出左手,抚上那排牙印,心中触动,她给的药膏明明可以消去所有疤痕,他却在身上留下这排牙印,留下自己咬伤的印记。wWW.ΧìǔΜЬ.CǒΜ
长歌按住心口位置,那里,痛,同心蛊在折磨她。
忍住一阵一阵的痛意,她声音小了下去,“黎湛,你不是说会做一个好的皇帝吗?可你看看,你为了一个女人,抛弃了你的臣子你的子民,跑到这个不该来的地方,将自己弄得这不人不鬼的样子,值得吗、值得吗!”
滚烫的泪珠落在黎湛扶住床沿的手背上,更是落在黎湛的心头上,一直不肯开口的他,良久才用属于他自己的声音,轻轻回应,“值得。”
只是两个字——值得,长歌死命忍住的泪意就汹涌而至。
黎湛只是用尽全身力气抱住她,感受她滚烫的泪水打在自己肩膀上,他心中钝痛,曾经她只要眉头一锁,他就会难受,更见不得她的眼泪,高长歌是何等坚强和要强的女子——她的眼泪比男人的都要珍贵,他一生很少见她哭,而不幸的是她为数不多的眼泪,都是他造成的。他曾说过要护她爱她一生,却让她忍受了诸多的委屈和折磨,就连到死,都惹她哭……这一刻,他才真的意识到,自己之于长歌,或许从来都不是幸福,从一开始,第一眼,就注定是她不幸的来源。
“别哭,长歌,别哭。”黎湛想,或许死也是一种解脱,恕罪。他死了,至少不会再给她带来伤害,他觉得自己很自私,直到现在,他还有一丝丝庆幸,庆幸她认出来他,庆幸在她心中他不论怎么改变,她都能第一个认出他。庆幸,死之前,他还可以拥抱到她。多么自私是不是?她在怀中哭,他却自欺欺人地想着,就当她在为我的即将离去难过吧。
长歌一把推开他,抬手拭去一脸的狼狈,她冷若冰霜,带着恨意的声音道,“你想死——想因为我而死,让我原谅你?你想的美,你若是敢死,我便杀了徐赟,我便让钥国吞并黎国,让你受尽天下人唾骂,死不瞑目!”
她突然就收回所有的情绪,冷冷地扔下这话就转身。
“我知道你不会……对不起,长歌。”黎湛咳了咳,眸光忽明忽暗,有些沉重地说完,便再次倒下……
听到他倒下的声音,长歌的背脊一僵,脚步顿住。
给读者的话:
嘤嘤嘤这章真是洗白洗白的节奏,我又爱上男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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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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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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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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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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