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蘅默然:“我并未见过她。”
莫泽王深邃的眸底露出一丝回忆的神色:“你的母亲······是我见过最美的中原女子,只是她一直以来都被保护得太好,在大渝这样的地方,一朵娇花是无法生存的。”
云蘅想,自己的生母虽是江湖人,却空有一身武艺,更让人无法将她与北方巨搫束中天联系起来,她的确是被保护得太好,过于温婉、顺从、脆弱。被莫泽王掳走她没有反抗,为他生下两个孩子,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有试图向自己的哥哥求助,直至被莫泽王遗弃在边城,她甚至没有勇气抚育自己的孩子,选择自尽。
云蘅不知道寻常人见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当是何种心态,可她确实是无悲无喜,她从来都没有对父母的期盼,也从未怨恨,如今她有苏哥哥,有哥哥,有江左盟,有师父师兄,这些都不重要,自然也不值得怨愤。
“本王听闻,你在被称呼郡主时并未多言,想来你也是清楚自己身世的——”
“王爷,”云蘅忽然打断,“叨扰多日,不知王爷何时放我南归?想必我一个梁人长留军中,这大渝上下也心有不宁吧?”
莫泽王蹙眉:“你既是本王的女儿,便是我大渝的郡主,何来不宁?难道你不愿留在大渝?”
云蘅有些无语,莫泽王这是呼风唤雨惯了,二十多年不见,一个郡主之位便以为是恩赐了?
“王爷何必明知故问。”云蘅抬了抬无力的手腕,“若是王爷认为我心甘情愿地留下,又怎会命人给我下软筋散呢?”
“你留在大渝,便是大渝最尊贵的女人,皇家的后妃公主不及你半分,因何不愿?难道你生长在大梁,心中已把自己当做梁人?”
云蘅摇摇头:“我是不是梁人并不重要,只是我心中挂念之人身在大梁,无论如何我也会陪在他身边。”
“哦,是那位手握天下第一大帮的江左盟宗主?”莫泽王挑眉,“本王倒是听说过不少他的事,他也不过是个江湖帮主,若他真心对你,投身我大渝当郡马又有何不可,这等贤才,我大渝必以礼相待。”
只可惜,梅长苏从来都不只是梅长苏。
云蘅脸色冰寒:“北地寒冷,并不适合他。”
“是吗?据我所知,如今率军抵抗我大渝的人里,就有一位姓梅的参军,虽只是参军之位,可太半军令都出自他手,”莫泽王细细看着云蘅的神色,“尤其最近三日,大梁似乎不愿再维持原本僵持的局面,而是疯狂地反扑,至今已夺回合州旭州,只怕不出五日,便要兵临衮州。”
云蘅面色如常,袖中指尖却狠狠扣入掌心,他们原本的计划便是以汉州为基与大渝僵持,直至聂锋解决北燕率军赶来进行合围,可这般打法是为了什么,她如何能不知?
看来自己失踪的消息已经传回去了,只怕沧巫阁的暗桩都多次尝试营救,但是有阿寒坐镇,谁也奈何不得。
苏哥哥······她此刻眼底一片冷凝,缓缓抬眸看着莫泽王:“大渝节节败退,王爷倒是混不在意。”
莫泽王朗笑一声:“不过让底下的孩子练练手罢了,本王还未上阵,倒也谈不上败退二字。”
云蘅默然,大渝皇属军二十万,如今只上阵十万,便压得大梁边境军抬不起头,若非梅长苏运筹帷幄,又极为熟悉大渝作战习惯,这些凑出来的大军很难说够不够莫泽王塞牙缝的。
“王爷,事已至此,我们何必绕着圈子说话,王爷究竟是为何突然将我带回大渝?总不至于是突然想起我这个女儿了吧?”
莫泽王道:“为何不至于?本王膝下只有几个不成器的儿子,知晓你如此聪慧机敏,自然引以为傲。”
云蘅唇角隐去嘲讽的笑意,淡淡道:“据我所知,北燕拓跋昊九月自边境返京,便开始向大梁边境调动军队,阿寒说,他是十月接到消息,王爷命他斩断暗桩,带我回大渝。这十年大渝和大梁虽偶有摩擦,但还是以和为贵,双边互市频繁,王爷原本不想打破这个局面吧?却又为何出兵了呢?”
莫泽王并不掩饰眸中赞赏:“本王原以为你见多识广且聪慧便罢,没料到你对朝局军事竟也有诸多见解,没错,本王原本不欲趟北燕的浑水,结盟一向是最不靠谱的,谁知道北燕南宫奡会不会趁着本王出兵大梁而偷袭我后方?只不过,本王在十月得到了一桩有趣的消息。”
“十月?”云蘅看着莫泽王,心中思索着能有什么消息让他突然出兵,而他的话又有几分真几分假。
“是啊,一个女子自称夏江麾下,带给本王一封夏江的密信,上面说那位麒麟才子,江左梅郎,正是十四年前的赤焰军少帅——林殊。”
这句话犹如惊雷一般在云蘅耳边炸响,她知道夏江这样的百足虫死而不僵,必定留有诸多后手,没想到他甚至在死前给远在大渝的莫泽王也传了消息。而莫泽王既然敢说出口,必然已是多方求证的结果。
他是冲着梅长苏来的,或者说,他根本就是冲着赤焰军来的。
“十四年前,大渝皇属军突袭大梁边境,也是夏江的功劳?”云蘅问道。
“不错,”莫泽王颔首,“夏江说那是林燮的死期,本王自然要送他一程,只不过也埋葬了我二十万皇属军,不过那是本王技不如人,本王认了。”
莫泽王看着云蘅的神色:“你一定在想,本王与林燮虽是对手却也惺惺相惜,最后却仍要用这样的手段,实在是不堪为一军主帅,是不是?”
云蘅没有回答,若非将大渝皇属军覆灭,赤焰军已是力竭之际,又怎会被谢玉夏江趁虚而入,造成那般惨案。
莫泽王笑了笑:“若本王只是个将军,自然敬重林燮,可惜本王还是大渝的亲王,以赤焰军覆灭,换两国十年和平修生养息,怎会不值?”
莫泽王起身,负手走至王帐正中:“这十四年,本王厉兵秣马重塑皇属军,却常常有拔剑四顾心茫然之叹,赤焰覆灭,整个大梁未有能与我一战之人,可本王乍听尚有林氏后人在世,如何能不战?就如今战况而言,林氏后人的确未让本王失望。”
“王爷要做什么?”云蘅起身警惕地问道。
“本王若是携剩余十万皇属军一起上阵,当年的赤焰少帅又能坚持多久?”
“王爷将全部兵力压至大梁,就不怕北燕反水吗?”云蘅声音有一些颤抖。
如今梅长苏能安坐后方,是因为纵然战场上十万皇属军战力强悍,可己方也还有十七万兵力,但如果莫泽王将二十万皇属军全部押上战场,梅长苏会怎么做······
“本王戎马一生,两度大败于林燮之手,已成心魔,本王倒要看看,如今没有了林燮没有了赤焰智魂聂真的赤焰军,是什么样的。”莫泽王看向云蘅,“至于你,本王原想只教你做个郡主富贵荣华一生,如今倒是觉得,本王那些儿子不堪大用,若是将衣钵传与你,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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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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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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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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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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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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