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除了走在最后的少年,并无人注意,少年下意识放缓了马速,目光掠过云蘅的脸,帘子落下,挡住了他的视线。
少年微微疑惑了一瞬,又打马上前赶上同伴道:“哎!你们可知那是谁家的马车?”
少年们闻声回头看了看,齐齐摇头道:“不认得。”
“说来奇怪,刚刚风掀起了帘子,我只瞧了一眼,觉得那个姑娘甚是眼生,不像是金陵人士。”最后的少年道。
便有人调笑道:“既然咱们言大公子都眼生,那姑娘自然不是金陵城里的姑娘了。”
众人皆哄笑起来,谁不知道这全城的姑娘小姐们都是言侯府的大公子言豫津的青梅竹马呢?
言豫津闻言哼了一声,在马上还要掏出折扇来晃一晃:“你们懂什么?我这是真名士自风流!”
先前那人道:“豫津啊,我劝你可别再四处惹桃花,你爹可把你定给了长孙大人府上的大小姐,你当着未来大舅哥的面,还敢看别家的姑娘?”
言豫津面色一黑:“廖廷杰你不说话没人那你当哑巴!谁说我要娶长孙家的小姐了?谁定的婚事谁自己娶去!”
忠肃侯府的世子廖廷杰与言豫津打马球相识,二人有时还格外投机一些,便常常开玩笑也无妨,但这次也知道自己戳中了言豫津最近的烦心事,笑了笑不再言语,只看向一边长孙家的大公子长孙泓,给言豫津使了个眼色,哪有当着人家亲哥哥的面这么说话的。
长孙泓恍若未闻,只淡淡道:“再慢一会儿,只怕就彻底追不上景睿了。”
众人立刻收了嬉笑,想起了此番的目的,连连催马向城外赶去。
云蘅耳力甚好,这一番对话皆入了耳,心思一动,问车夫道:“萧家的大公子是要去哪?”
车夫自然也是沧巫阁中人,立刻回禀道:“按理来说,卓家一般都在年前入京,一直呆到次年四月才走,在这个期间,萧公子原也没必要离京,要属下去查查吗?”
“卓家人都会进京?卓青遥也来了?”
“自然,前几年是因为卓庄主和卓夫人,这几年,据说卓公子和宁国侯府的小姐谢绮订了婚约。”
“哦?”云蘅略微惊讶了片刻,想起几年前见到的那个年轻男子,天泉剑使得出神入化,虽未进琅琊榜,却也是一等一的高手,却没想到,最后又成了宁国侯府的女婿,因而微微冷笑道,“这样一来,谢卓两家可是亲上加亲了,可惜了一对璧人。”
车夫不语,他虽不知详情,却也知道将来沧巫阁必然会和谢卓两家站在对立面。
“找人跟着萧景睿去看看,大过年的往城外跑什么。”云蘅交代了一句,又偏头睡了过去。
马车一路畅行无阻,直接绕过了邀月酒楼的前门,进了后院。
车夫轻声道:“姑娘,到了。”
在车外静候半晌却没有动静,便悄悄掀开了帘子,却见云蘅已经沉沉睡去,满面倦容,他试探着叫了几声,都没有反应,想着谭老板交代过的,姑娘这一路必然是累极了,可是睡在车里也不是办法啊。
且在他犹豫着要不要推醒云蘅时,一抹黑影自一边隐现,车夫一怔,这人竟然一直跟着自己吗?
黑影取出一块令牌,在他面前晃了晃,便像一阵云雾似的,悄然飘进车厢,车夫只觉眼前车帘一开一合,定睛看去,车厢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他想起方才那人的令牌,那是只有阁主的亲信才会有的,令牌有能力号令沧巫阁上下,又想到这人出神入化的轻功,便觉得,阁主身边亲近之人自然该是这样的高手。
那抹黑影自然是阿寒,只不过他并没有一直跟着云蘅,而是刚到,见云蘅昏睡,车夫手足无措,便现身带云蘅回了天字一号房。
云蘅其实在车夫叫她时便醒了,只是困极懒得动,想着要继续在车厢里睡一会儿,自然也没想到正好碰上了阿寒,原本准备出手的她在感受到阿寒熟悉的气息之后默默收回了。
阿寒刚将她放在床榻上,便听云蘅模糊不清的嘟囔道:“信。”
阿寒皱了皱眉,有些不解,直到小黑看见主人回来,扑棱棱直直飞了过来,眼看就要撞进云蘅怀里,阿寒及时拦住了,也不管小黑的挣扎,径直取了信,犹豫了一下递给依然闭着眼睛的云蘅:“姑娘,宗主的信。”
小黑不满地大声叫着以示抗议,云蘅皱起眉睁开眼,接过阿寒手里的信,威胁地看了小黑一眼:“你再叫我就把你煮了吃。”
小黑委屈地闭上嘴,愤懑的小眼神瞪着云蘅,无声控诉着主人的残忍。
云蘅不理它,低头拆开信件,只有两句话,笔锋温润,却不失筋骨,字如其人,信纸上仿佛绽开了朵朵素梅,沁人心脾。
“云飘蓼已至京郊。安好。”
云蘅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盯着云飘蓼三个字思绪转的飞快,问阿寒:“云——云家的大小姐来金陵做什么?”
“靖王殿下这些年驻守北疆,周边几个小国不敢进犯,如今逐渐开通互市,境外的药材自然是主要流通之物,素谷主陪着蔺老阁主云游四方,少谷主不方便在金陵附近露面,便由云家的大小姐,以云家之名在这边看药材。”
云蘅点点头,卫峥当年到底是有品级的将军,在西境药王谷天高皇帝远无人认识,只怕金陵附近轻易是来不得的。
云蘅又想起这两年听到的某个传闻,想着萧景睿突然出京,莫非也是得到了云飘蓼来金陵的消息?江湖上人人皆知,天泉山庄的二少爷,宁国侯府的大公子亦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倾心于琅琊美人榜榜首云飘蓼。
只是云飘蓼早有了“前世鸳盟”的传言在外,并不做任何回应,而萧大公子为人也极为稳重内敛,并没有任何叨扰之举,倒也没有再掀起什么风浪来。
只是,尽管萧景睿一向都是不参与宁国侯府的事宜,连世子之位也让给了二弟谢弼,但毕竟也不算是纯粹的江湖人,宁国侯会允许自己的长子娶一个平民女子,更何况,那个女子还大了她五岁吗?
云蘅自然是知道云飘蓼这些年到底在等谁,无非是等风声过去,卫峥以素玄之名彻底站稳脚跟,又怎么会回头看看另一个倾心于她的少年呢,原本就是一场注定了无疾而终的感情,正如连云蘅也不知道,仅仅是年少时的一面之缘,萧景睿如何就把一颗心倾给了云飘蓼一般,情不知所起,只是——Χiυmъ.cοΜ
她想起梅长苏听了此事后的感慨:“景睿这孩子,从来便是最不需父母操心的好孩子,永远在努力成为两家长辈心目中最优秀的样子,可内心却有一种执拗,去喜欢大他五岁的云姑娘,也许就是他做过最叛逆的事了。”
云蘅当时说了什么呢?她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彼时自己曾说:“父母的期盼,是压力,却又何尝不是一种爱呢?明知这并不是最好的婚事,可只要萧公子喜欢,两家长辈都并没有因此而责备于他,甚至还去云家提了亲,萧公子若是想明白这一点,也会少许多执念。”
也许是她的语气太过落寞,梅长苏听完后沉默许久,轻轻抚了抚她的发丝,叹了口气。
上元节就要到了,云蘅捏着信纸,闭上眼,鼻间仿佛能闻到熟悉的梅香与药香,她想回去了,回到那个人身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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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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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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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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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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