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蘅蹙眉:“孙老头又不见了?”
“前些日子便云游去了,说这一处密室留给姑娘,是还姑娘的恩情,但他不参与阁中事务。”
“也罢,他年纪大了,若非因为偶然救了小七的性命,也不会为我所用,他要去便去吧。”云蘅点了点头,举起烛火走进密道。
也不见谭老板如何动作,那一处玄关便合上了,如同一面完整的墙壁,不见分毫缝隙。
此刻密室里那位客人,正坐立难安,茶盏的水已冷却多时,她也无心喝一口。
便听得门外一声轻响,一个披着淡青色大鼈的女子正俏生生立在那里,对自己笑道:“久等了,雪天路滑,我的大黑也跑不快呢。”
晴儿怔怔瞅着对方,半天才道:“你是——”
云蘅挑了挑眉,走了进去,脱下大鼈,将茶水重新架在炉子上煨着:“不是你要见我吗?这一路可累死我了。”
晴儿似乎觉得难以置信:“你是沧巫阁阁主?”她原以为,自己今天见到的,怎样也会是个或是仙风道骨或是德高望重之人,但谁能想到,只是个比自己还小许多的姑娘?
“是,我就是沧巫阁阁主,云蘅,怎么,难道不像?”云蘅好整以暇地坐在了晴儿对面。
晴儿忽然有些局促,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最后只是低着头搓了搓手。
云蘅扫了一眼,见她手有冻疮,又颇是粗糙,便知这些年她在掖幽庭受了不少苦,因而柔声道:“宫中那边你放心,消失一日两日当不成问题,有什么事慢慢说。”
晴儿这才反应过来,摇了摇头道:“可是,可是我怕,我怕他等不了,前前后后已经耽搁了十来天,掖幽庭那种地方,别说请太医,便是病着也是要做活的,我怕他会出事。”
云蘅看着晴儿,给自己和她各倒了一杯热茶,缓缓道:“所以,你为何要见我?”
晴儿猛地站了起来,咬了咬唇跪了下去:“请云阁主救庭生一命,我愿以命相抵。”
“那孩子叫庭生?”云蘅笑了笑,“我要你的命有何用?”
“云阁主——”
云蘅抬起一只手止了晴儿的话头:“我本医家,治病救人是本职,只是,宫里去见你的人告诉过你,我们的人可以将那个孩子带出来为他诊治,你却不肯,执意要见我,要等我亲自去看,这又是为何?”顿了顿,又一字一句道,“你用你小主子的命来跟我赌,却到如今也不肯说实话?”
晴儿颤了颤,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你——”
“还是说,你又反悔了,觉得我沧巫阁不可信?晴儿姑娘,在掖幽庭那种地方,能保住那个孩子至今,我不得不对你刮目相看了。”
晴儿忽然收了眼底一切伪装的神色,有些冰冷:“云阁主也令我刮目相看。”
云蘅点了点头,满意道:“嗯,这才是你,坐吧,地上寒凉,何必跪着呢?”
晴儿低声谢了一句,便起身坐下,腰杆笔直,并不似方才孱弱的模样。
“心柳心杨以为是她们发现了你,却不知这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中,是你想借助她们联系宫外,却没想到,意外得到了沧巫阁的消息,是吗?”云蘅道。
晴儿微微颔首:“杨柳心鱼龙混杂,我偶然结识心柳心杨两位姑娘,便想与她们相交,日后行事方便。”
“她们这些日子也在替我物色新人,这才留意了你。”
“说来是巧,我也犹豫许久,这一次终觉得是个契机。”晴儿道。
“沧巫阁只是个江湖组织,晴儿姑娘究竟要做什么?沧巫阁又能与你做什么?”云蘅缓缓转动手中茶盏。
晴儿笑了笑:“云阁主,一个江湖组织,却将手伸进了京城,甚至是皇宫里也遍布眼线,就真的无所图谋?不过,我也很奇怪,云阁主年纪轻轻,这又是为了哪般呢?”
云蘅看着晴儿认真道:“沧巫阁的存在,无所图谋,沧巫阁上下,所做的每一件事,只是为了一个人,协助他,成全他,只为他一人。”
“谁?”晴儿有些惊讶,但也看得出来云蘅没有对她说谎。
“阁中上下,一律称其为公子。”云蘅漠然道。
晴儿并不因为云蘅不告诉她事实而有气,便道“云阁主,您既知我的身份,甚至也知道庭生的身份,便知我心中所想,日后行事也定然千难万险,稍不留意便是万劫不复,这根本就是一滩浑水,却还敢见我,那么晴儿斗胆猜测,那位公子所谋之事,是否与当年旧事有关?”
云蘅轻轻笑了笑:“这与你无关,晴儿姑娘,你只说你要什么,我来权衡。”
晴儿道:“第一,治好庭生;第二,保证他日后的生命安危;第三,助我复仇。”
云蘅闻言挑眉:“晴儿姑娘可真是狮子大开口,第一个好说,后面两个,可真不是容易的事呢,正如你所言,沧巫阁为什么要搅进这一摊浑水?”
晴儿神色冰冷,眼底隐有恨意:“王妃娘娘和主子拼死保下了小主子,云阁主,你不会想象得到,掖幽庭是怎样的人间地狱,你根本不会知道,那里的罪奴每日要经历多少折磨,他们受人指使,用尽了手段折辱祁王府的旧人,你不知道两位主子是在什么样的境况里保下了祁王殿下最后一点血脉。”
“王妃娘娘去时,拉着我的手,请我务必要护着小主子平安长大,可我除了能掩藏他的身份,我也是个罪奴,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看着小主子日日受鞭笞,在最寒冷的冬日,跪在冰冷的石阶上擦洗地面,他原本该是高高在上的皇长孙啊!”晴儿哭道,“当年的金陵,血流成河,人杀了一批又一批,我该去求谁?云阁主,沧巫阁是我最后的希望了。”
云蘅的双眼微微湿润,那个时候她虽然远离金陵,可邸报却日日送上琅琊阁,金陵是怎样的惨状,祁王府的旧人如何被迫害,那些求情之人如何被杀,甚至许多府邸都杀空了,没人了,直到偌大的天下,再无一人敢质疑当年的惨案。
在那样的境况下,祁王妃和侧妃竟然还能保住祁王血脉!这是两位怎样勇烈无双又聪慧机敏的女子啊!
晴儿原是祁王侧妃身边的侍女,一同被打入了掖幽庭为奴,在两位主子先后离世后,便暗中看顾着小主子长大。
云蘅轻声道:“如今庭生是何身份?”
“太和大学士敬奎之孙,”晴儿揩了揩眼角道,见云蘅不解,补充道,“恰好那一年,这位大学士因科场案问罪,家人皆被充入掖幽庭为奴,这也是两位主子给安排的身份,没有任何破绽。”
“我若是帮你,你能为我做什么?”云蘅问道。
晴儿看着云蘅:“云阁主,若我们真有共同的目的,我能做的,岂不是很多?”xiumb.com
云蘅似在思索可行性,但其实内心早已决定,从她第一次知道了晴儿和庭生的存在时,便已经留意了这个女子,想要为己所用,她一次又一次抛出诱饵,等这条大鱼上钩,如今,她终于自己找来了,岂有不用之理?
“我若要你改头换面,进太子府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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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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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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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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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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