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啧啧两声道:“我竟然没发现,这个小丫头还是个古道热肠,怎么没见她对我这般热心,楚家少主出了事倒值得她心心念念了,真是没良心啊。”
缥缈山依然是一副云雾缭绕恍若仙境的模样,梅长苏身体好转,便同蔺晨顺着一处缓坡缓步登山,蔺晨道:“这一处山路还是我偶尔发现的,一般人只能从正面的路上走,怪石嶙峋十分陡峭。”
三人走走停停,不一会儿,便可看见远处一望无垠的梨林,蔺晨遥遥望去怪叫一声,连道来早了。如今的梨子尚泛着青色,显然还未成熟。
梅长苏顿了顿脚步,眯着眼细细看过,忽然道:“这梨林中似有阵法?”
蔺晨“哟”了一声:“可以啊,今儿我终于看出来你是个军事奇才了,不错,顶针婆婆久居这里,不喜人打扰,便借着梨花林设下阵法,觅得一片清净。”
黎纲犹豫道:“那我们就这般叨扰?”
蔺晨颇为风流道:“你们自然要感谢是跟随本公子来到这山上了,本公子人见人爱,顶针婆婆自然欢喜。”
几人在梨林前站定,蔺晨是来惯了的,故而也不急,抱着胳膊在一边看着:“你且试试能不能破了这个阵法?”
黎纲闻言也将目光投向梅长苏,梅长苏微微一笑,向前踏了几步,梨树还是那些梨树,却分明有什么不一样了:“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只见他又重新退了回来,沿着梨林边线来回查探一番,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冲蔺晨点头一笑,率先踏入了梨林。
蔺晨挑了挑眉,晃着扇子跟了上去。
越往深处走,蔺晨的表情就越惊讶,整个途中梅长苏甚至没有停一下脚步,行云如流水般按照破阵的路径走着,直到一处庭院出现在三人面前,袅袅炊烟,坊间飘出阵阵酒香,蔺晨吸了吸鼻子,一脸陶醉:“恰是这梨花白啊!”
又回头冲着梅长苏道:“可以啊,顶针婆婆的阵都能解了,看来你勉强能与我一比了。”
“臭小子,大言不惭,一听就是你这个臭小子又来讨酒喝了。”顶针婆婆自远处而来,闻言笑骂道,“你第一次来的时候在这梨花林里不知道被困了多久,才灰头土脸地找了出来,还在这里大言不惭。”琇書蛧
黎纲闻言喷笑,梅长苏也忍俊不禁。
蔺晨很没有面子,却又不能反驳顶针婆婆,岔开话题道:“婆婆,您这的梨花白和辣花生我可是把招牌打出去了,我这位朋友特地来品尝的。”
顶针婆婆走的近了,闻言瞪了蔺晨一眼:“臭小子,和那个臭丫头一样,整日惦记婆婆的梨花白。”
蔺晨自知这些年能入了顶针婆婆青眼的也只有云蘅一人,不由一乐:“小丫头果然是我辈中人。”
顶针婆婆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这才将目光投向一边浅笑而立的梅长苏:“方才是这个孩子解了我的阵法?”
梅长苏不紧不慢地行了个晚辈礼,笑容温润道:“是晚辈僭越,在前辈面前献丑了。”
“哎,这是什么话,能解了我这阵法的,天下不过五人,你叫什么名字?”
“晚辈姓梅,梅长苏。”
“姓梅?”顶针婆婆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颇有些复杂,打量了一番梅长苏的面色,复而点点头笑道,“嗯,温和知礼,不骄不躁,是个好孩子。”
蔺晨不满:“婆婆,您可没这么夸过我。”
“我夸你什么!不夸你你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和那个臭丫头一样,惯会卖乖讨巧,说些好话哄人。”顶针婆婆招呼着三个人向院子里走去。
蔺晨嬉皮笑脸地凑上去,一番好话哄得顶针婆婆又气又笑,却也再没有骂他。
黎纲陪着梅长苏在后边慢慢走,看着眼前一幕好笑摇头:“这蔺晨少爷真像个孩子。”
“你们啊,就住这里,一人一间,刚好,”顶针婆婆伸手指了指门前有藤萝的那间,对梅长苏说,“小苏啊,你就住这,我瞧你面色苍白,有寒症傍身,这间屋子向阳,不阴僻。”
不等蔺晨说话,顶针婆婆道:“好啦,你们快些收拾了,我那边的饭菜都要好了。”说罢,便背着手慢悠悠踱了出去。
蔺晨有些奇怪地上上下下打量着梅长苏:“你说你这个人哪点好,从我爹到素谷主,如今连一面之缘的顶针婆婆也这么偏心。”
“蔺公子,这不是看在公子身体不好的份上吗,怎么就是偏心了。”
蔺晨有些意味深长地说:“这一处屋子向阳是没错,但婆婆从来不让人住,如今想来,应该是特意为云蘅那个小丫头留着的。”说罢伸了个懒腰,“好好好,本公子不斤斤计较,散了散了。”
梅长苏若有所思地进了那间屋子,眼前陈设质朴简单,隐隐约约透着药香,似乎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他眼眸微转,落在了窗前的桌子上,那里摆了一摞书,还有一叠纸,密密麻麻记满了字,梅长苏隐约看着像云蘅的笔迹,便伸手捡起一份细细看过。
全都是医理药理,晦涩拗口,诚如黎崇高足,梅长苏也读不太懂,毕竟隔行如隔山,但这字迹又不同寻常女子的娟秀,添了一份随性,想来她长于山谷,一方天地下无忧无虑,生性洒脱,也字如其人了。
梅长苏又随手翻了一页医书,恰有一页,似乎被人翻过无数遍,便连边角处也密密麻麻地记载了好些东西,他目光微凝,落在被圈出的五个字“可解火寒毒”上,心猛地提起,几乎能听到它怦怦跳动的声音,此时的他,隐约明白了顶针婆婆的用意。
原本的书上只有这五个字,另画着一株孤零零的冰续草,云蘅那几日却几乎翻遍了医典,写下了所有能查阅到的文献,也同样一字一句详实记录下了冰续草解毒的用法。
梅长苏的心微微抽动着,似乎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一丝希望,却又不敢继续往下看,生怕这希望在下一瞬就要破灭。
他自嘲一笑,梅长苏,你如今还有什么不能接受?原来,自己也会害怕失望么?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沿着那些字细细读了下去,直到读完了云蘅的笔记,他才恍惚一笑,伸出如玉的手,微微拂过隐隐作痛的胸口,还是,失望了吧?
明明这些日子已经习惯了承受一切所不能承受之事,在这一刻,还是失望了吧?
难怪,蔺老阁主和蔺晨皆不曾提起,难怪,云蘅最后的那几个字分明有些颤抖,便是连这个小丫头也知道,自己是决不会用这样的方法来苟延性命的吧?
尽管有着那样强大的信念所支撑,尽管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终究,还是有一点点失望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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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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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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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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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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