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公子,少主这身子不要紧吧?”黎纲掩好房门,看着蔺晨不好看的脸色问道。
“什么叫不要紧!”蔺晨瞪眼,“死了才要紧吗!我是让他来救自己的心的!不是让他把命丢在这里的!人死灯灭,做那些虚礼有什么意思!”
黎纲恨不能上去捂住蔺晨的嘴:“蔺公子,这话可不能乱说!”
蔺晨瞪了他一眼:“就你长了耳朵,我还不是替长苏着急!”又道,“这下回去老爷子可有的唠叨了。”说着不耐烦地出了门。
梅长苏正接过小僮手中的药碗,忽然笑道:“你总看着我做什么?”
小僮立刻低下头去,一言不发。
梅长苏瞧他不过十二三岁,便温和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僮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半晌才嗫嚅道:“飞珩。”
梅长苏弯看见飞珩叽里咕噜转来转去的眼珠,却故作一副胆怯老实的模样,还以为旁人看不见,不知道想起了谁,不由得弯了弯唇角。
“你认识我吗?”梅长苏问道。
飞珩似乎惊了一下,抬头快速掠了一眼梅长苏的笑颜,又忍不住抬头,似乎想起了什么猛地摇头,动作大的就连脖子上挂着的小串珠也跟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可我认得你。”梅长苏笑眯眯道。
飞珩愣愣地停下摇头的动作,看着梅长苏。
梅长苏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是啊,我认得你。”伸手指了指飞珩胸前的小串珠,“八年前,我在——”
门吱嘎一声开了,进来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精神矍铄,颇有仙风道骨之气:“你这小子,真是狡猾之辈,居然连老夫都要威胁。”
梅长苏低低笑了:“否则,只怕晚辈出了山门,也见不得鹤龄先生一面。”
“哼,”鹤龄先生的白胡子翘了翘,冲飞珩摆了摆手,“好了,你下去吧。”
飞珩犹豫地看了一眼梅长苏,才冲鹤龄先生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黎纲恰在院外拦住了飞珩:“哎,小孩,方才那个,就是鹤龄先生?”
飞珩看了一眼被扶住的肩膀,以一个诡异的身法脱离了黎纲的钳制,并且狠狠瞪了他一眼,飘身出了院门。
“嘿!”黎纲瞪大了眼睛,“这江左盟都是什么人啊!”
房中二人收回目光,一老一少对坐,沉默半晌,鹤龄先生道:“不如你我手谈几局?”
梅长苏温和笑道:“前辈有令,晚辈莫敢不从。”
不过盏茶功夫,梅长苏便摩挲着手中暖玉白棋,笑眯眯看着对面眉头拧成疙瘩的鹤龄先生。
鹤龄先生伸手搅散棋盘:“不算不算,是老夫轻敌了,重来。”
梅长苏不置可否,依旧是鹤龄先生执黑子,梅长苏执白子。
三局之后,鹤龄先生欲伸手,却被梅长苏拦住了,梅长苏笑道:“先生百般犹疑,再来一百局,也是一样的结果。”
鹤龄先生看着几乎无处落子的棋盘,长叹一声,收回了手,这才看着梅长苏的眉眼,颇有感叹道:“明明知道,你解毒之后容颜大改,却不知为何,总是能在你身上看见你父亲的影子,并非赤焰军主帅林燮,而是当年那个纵马逍遥,仗剑江湖的梅石楠。”m.χIùmЬ.CǒM
梅长苏眉眼清华,温和道:“故人已逝,先生尚在,多思无益。”
鹤龄先生眸中泛起一丝怀念与痛惜:“是啊,人老了,便常常想起过去的事,总会想起我与令尊拜了忘年之交,看着他一点一点在江湖立名,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先生一直对我避而不见,也是这般缘由?”梅长苏轻声道。
“是,”鹤龄先生点头,“孩子,你既然活了下来,就好好地活着,江左盟,琅琊阁,药王谷,总有你容身之处,你要走的路,太难太险,一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若到了那个时候,你父亲在天之灵,如何得以安息,他为你铺的所有后路,岂不都付之东流?”
梅长苏缓缓吐出一口气:“既然我活了下来,就不能白白地活着,先生,若我偏安山野,任冤魂徘徊,就算活了百年,又有什么颜面,去面见那些故人呢?”
鹤龄先生闻言,自嘲地笑了笑,摇头道:“我这一世自诩看破尘缘,却也有执拗于生死之时,明知你注定要走这条路,却总还是忍不住劝上一劝,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梅长苏看着仿佛一瞬间苍老了的鹤龄先生,有些不忍,便先岔开了话题:“他说他叫飞珩?”
鹤龄先生知其好意,勉强一笑:“那时候他还小,又受了惊吓,已经不记得多少过去的事,我便为他取了新名字,不如从头来过,转眼竟是八年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你还能一眼认出来。”
梅长苏笑笑:“若不是他,我也一时找不到什么方法逼您老出来呢,知道您给飞珩取了新名字,就是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世。”
鹤龄先生瞪他一眼:“偏你鬼主意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已见过了那个小丫头,否则八年,哪里会一眼认出飞珩来。”
梅长苏像是想起了什么,眼底带着无奈的笑:“他们的确很像。”
鹤龄先生道:“如今虽然兄妹不得相认,但却各有归宿,也很好了,完美之事,自古难全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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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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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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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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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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