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还倒冤枉你们了?”刘湛冷笑。
“皇兄并无冤枉。”永安默默道,面上却不自觉流露出几分委屈的愤慨,“永安长居深宫,根本不了解半点前廷事故。何顺那盒珠宝送来,顿让永安惊惶无措,当即退了回去,才知道他是以为臣妹曾出言保全齐守尧才赠物致谢。永安回想许久,才记起这齐守尧是那个申水关的守将。当时永安只在闺中说了句心慈怜悯的话,怎么变成了出言保全,又如何传到了前廷。这不是要置臣妹于无地么?”
“你既怀疑有人流言中伤你,为何当时不告诉朕。”刘湛依旧冷面沉声责问。
“永安实在不愿捕风捉影,妄自揣度。更何况一经追查,必将牵扯到前廷。臣妹很怕。”
刘湛不由眉锋一锁:“你有何好怕?”
“我怕事情越闹越大,众口铄金,生生给永安作实个‘干预朝政’的罪名,永安无处分辩,不管愿不愿意,恐怕都只有一死以示清白了。”
“若是流言的罪名,无论什么,”刘湛眼中狠掠过一道怒意,“自有朕为你做主,你怕什么!”
永安面色苍白,惨然淡笑:“三人成虎,皇兄不是已经怀疑臣妹是为了私欲而特特保举何顺了么?”
刘湛的眼眸霎时冻住,目光冰凉的端详永安,瞳中隐有的愤怒与反思纠合成一片,却一言不发,转身拂袖去了。
外边等待的金枫璧鹿见刘湛面含怒色的离开,房内又久久不传出传唤的声音,担忧的试探着推门看去。只见永安失神的站在那里,半天身体才有些许反应,扶着手边的一个椅子慢慢无力的坐了下来,默默不语许久,方既似命令,又似自语的轻轻吩咐:“从今以后,把这仪堂的门闭了吧。我想安静几天,你们也收敛收敛,无事不要出去。”
璧鹿尚错愕,金枫已轻声应承:“奴婢们知道了,奴婢们会留着心的。”
永安点了点头,又若有所思的道:“去替我找了刺绣的工具来,不久太后的寿辰要到了。”
璧鹿此次不敢再迟疑,忙应承下来,两人退下去,一盏茶功夫不到,绣线、针、顶针之类皆备齐。永安挑了百鸟朝凤的图案,让璧鹿仔细把样子描定好,自己当真坐下来开始绣,从此深锁闺中,连仪堂的一应日常事务也全推到金枫身上。
往日永安严厉,丫环女官看着皆怕,这个时候见她每日安静在屋中刺绣,平日里连个面也不常见到,都想快快活活的松懈下来。岂料金枫执了权,反倒比永安更甚,没两日便捉住了一个耐不住晚上偷溜出去的宫女,据说她只与别的宫的人说了几句话,二话没说就被杖责了一顿,赶出仪堂发去浣衣了。如此一来,金枫立威尤甚,且她心思缜密,事无巨细毫无遗漏,原本在永安身边还凭运偷混的人全断了念头,竟反而偶尔心念起永安来。但金枫一贯对所有人均体贴关心,罚的狠,该赏的时候也重,所以倒没有人不服她的。
一边璧鹿则每日伺候永安刺绣,开始时她还兴致勃勃的为永安选色、教导针法,后来发现永安分明心不在焉,扎几针,便眼光迷离的呆望一会,或不耐烦的绕着屋子晃一会,知道不可教,方把那一腔热情全作了罢。
这日璧鹿奉了茶进来,又见永安坐在那里对着只绣了小半的百灵痛苦不堪,忍不住噗哧一笑。永安这才注意到她来,把针顺手往绸上一插,脸一青,“茶放那里。”
璧鹿自觉不敬,讪讪过去把茶放在几上。又听永安冷冷的促声说,“关门。”
璧鹿不知公主意欲何为,但不敢问,慢慢吞吞的去把门掩了。永安却顿时如释重负,噌的站起身,笑逐颜开的招手,“好,你过来,替我绣。”
啊……璧鹿呆在原处,面带难色结结巴巴的说,“奴婢手拙,恐……”
“你绣的太后一定喜欢。”永安不由分说截断她的话,自己拎着一本书册便坐到一边。璧鹿只得勉为其难的坐下,垂头细细观察永安的针脚,又把心头的杂念皆驱了尽,一心一意的绣起来。
不知绣了多久,方把这只百灵完成,抬头重新审视,璧鹿这才觉得肩膀酸疼,又蓦然感到房中一片安静。连刚才永安翻书的声响也不知何时悄然消失,她不由转过头去。发现永安倚着椅子,一手支着脸颊,书则丢在膝上,眼睑轻合,也不知是在闭目养神,还是已睡着了。看得她忍不住又要掩唇而笑。猛然间,却辨出永安的眉心处,不易觉察的正笼着一团淡淡忧郁,如雨前的绵云般,纠缠徘徊,挥之不去,璧鹿心中不由为永安一紧,指尖却传来一阵刺痛,原来是不经意间用力让针戳到了手指,她没提防,下意识的轻唤了一声。
寂静如空室的房间只这一声,立刻让永安惊觉的睁开眼,朝璧鹿看了过来。璧鹿见惊扰到公主,慌神回望却看到那白绸布上百灵的爪边已被自己的指尖血迹染出一点殷红,吓得连忙俯身跪下,“奴婢该死。”
永安见了,暗自苦笑摇头,去扶了璧鹿起来,抓住她的手用手绢替她把血迹擦尽:“我当真这么凶?”璧鹿只觉心突突跳得厉害,低头不敢回答,迟疑半晌,才轻声转问,“公主,我在那里绣枝红梅掩盖住可好?”
只听永安打趣一笑:“还好,还不够凶,尚未被我吓傻。”璧鹿的脸登时羞惭的红透,窘迫无言以对,幸好门在此时被敲开,原来是金枫走了进来,对着永安禀道:“公主,陛下请您即刻去清河厅。”刘湛自从上次离去,这近乎一月都再没有来仪堂,也无任何消息,今日猝然传唤,还是在外边的清河厅,永安不敢怠慢,换了礼服便带着璧鹿赶向那里。
刚踏出游廊,早有一位女官带着八个侍女迎了上来,替永安打了帘从后面进了正厅,一边宣道,“永安长公主到。”永安略略扫过室内,只见这空间已被一屏珠帘隔成两部分,雪白密集的珠串随着窗口透进的微风轻轻摇晃,偶尔隐约漏出帘外的几个身影的衣角颜色。外边的人影看到永安,俯身下拜,永安只清清楚楚听到一声,“高恒参见公主”,顿时心中狂喜,竟忍不住脱口而出:“表哥。”
外边站立的高恒高简听到帘内传出的清脆声音真情流露,掩映不住永安心底的关切与依恋,很是亲切,又觉得这声音听起来竟有几分熟悉,好似在何处曾经听过,只是一时无法想起。
很快室内再度响起先前女官那稳重老成的声音,“公主请各位平身。”
永安已意识到方才太过激动,轻轻咳嗽一声以作肃容,且用余光偷瞥了一眼身边的那位女官,只见她说完话后便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但恐怕心中已把那句“表哥”牢牢记下,批上无数考语了。虽是刘湛恩赦,允许高恒入宫觐见自己,但他心里的打算,却未必是让自己与表哥尽叙天伦如此简单。想到此处,永安只得生生把热情压下,也打起官腔,居高临下又客套的问起高恒何时入宫朝见的,以及高郡高族近况之类。一来一回,两方无奈,永安无非临了嘱咐几句“让郡公安心调息,勿忘竭力报效国家之恩”的话,让人昏昏欲睡。
说完了,帘内帘外都冷场下来,气氛疏离而无趣,高简迫不得已,把准备好的礼物拿出,请侍立在侧的宫女递进帘去。
永安看了看,尤被一个小盒吸引,便拿在手里,抚摸着礼盒上越地偏尚的纯黑色亮漆,以及极具越地简朴大方风范的藤蔓装饰,心中戚戚,却不敢久持,转递给身边的璧鹿。一边轻问,“这里面是什么?”那女官展开礼单细看,怔了一怔,方轻声道,“里面是高郡特产小点,龙须糖。”永安听了,朝帘外的方向和言,“先母曾多次同我提到越地风貌,并说过她念念不忘的事物之一竟就有这普普通通的龙须糖,只是路途遥远,这些许年,尘世蒙昧,再无缘一见。”说到这里,眼角露出点点凄然泪色,再说不下去,慌忙向身边点了点头。那女官便宣赏公主的赐品,按例为白璧之类,但比起惯常定制又有增加。永安静静听完,淡笑道,“这是圣上垂怜,帮我赏的。”说着顺手拈起一只桌上瓷瓶中插着的桂枝,亲手递出帘外,“高郡前蟠浠河,东踞崾山,据说每年此时都秋色漫坡,碧水连天,极是美丽。让人艳慕。这支金桂,可否请表哥替我带回高郡,希望能替它增添姿色。”
高恒见永安亲自递出,赶快上去接过,身旁的高简听到此语,却明显一震,只因那字字句句,皆是自己当日与沈仪亲口所说,没有半点的差别。此时细细端详帘内,静心回想种种,竟一时间恍然大悟。对永安当时和今日的意思一下子明白。内心再难平复,尚且愣神中,女官却用一贯平静没有感情的声音宣道,“恭送公主回宫。”
永安被迫无奈,幸所要说的话已说尽,只好起身离座,离了这清河厅,默默回到仪堂,却见屋中静立着一个身影,听见她回来的声音,便转过身来,“见过高恒了?”
永安疾前趋几步,来不及回答会见高恒之事,却带着欣喜叫道:“皇兄。”面上因没有心里准备,惊诧而绽放出一片少女清新爽然的粉色,仰面看着哥哥,又略带赧颜谢道,“多谢皇兄关心。永安方才听到表兄的名字,差点怀疑听错。皇兄也不事先告诉臣妹,永安不要有什么失态才好。”
刘湛舒颜:“都是自家人,有什么失态不失态。”
永安的脸上只掠过一团红晕:“我从未见过表兄,虽心里觉着该亲近,总还是有点距离生疏。”
“你本就是自来熟,当年刚回宫,和你十二哥还不是几次就混得忒熟。”
永安低眉暖笑:“那是幼时的事了,永安那时性子顽皮,易与人相熟。”顿了一顿,冉冉道,“如今却内向多了,反倒只有在自从孩童时便相处习惯的人面前,才真正感到放松自然。和闻端如此,和十二哥也是如此。”说着微微一笑,刘湛意会,却淡笑道,“你嘴上如此,却忘了小时候经常向我吵闹着要去高郡玩,如今好容易来了个表兄,岂甘心如此轻易放过。高恒的德才之名京中久闻,我拟意明日殿上降旨封他一个官职,就让他留在这里辅政,你听了可高兴。”
永安面露潮红,止不住惊喜,“真的?”说完立刻反应过来,嗔道,“皇兄是在套我的话呢。”
刘湛呵呵一笑,不置可否,转而和颜悦色的向永安叙问了些这段日子的闲话,这次刘湛停留的尤其久,直到近傍晚才离开。圣驾方行,永安立刻命令关了仪堂的宫门,匆匆换上男装,对金枫璧鹿吩咐:“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不在仪堂。”说着急急从一个边门溜了出去,宫门处因为上次得令但凡永安公主出宫,一律放行,自然无所忧扰,只硬派了一小队人跟着她,永安甩不掉,情急之下,只得妥协。就因为这些人,无法直接去高氏歇息的驿馆,永安在天京城内,不认得更多安全又可掩饰的去处,左思右想,干脆扬鞭径往闻府驰去。
没想到了闻府门前,却看见那里车水马龙,几位管家都站在外边躬身迎客,人流如织的,永安即使站在那里,也没有人搭理,更别提没有请柬,连门也入不了。她正为难,忽听到耳边传来一声熟络的招呼,“小安,少爷在这里呢。”听了几遍,永安方意识到是在唤自己,转头看去,暖暖微笑着袖手立在门口石狮不远处的,不是洛云身边那个叶实是谁。
永安降阶而下,凑近过去,叶实立刻敛起笑容,洛云也下了马车,正好走到叶实身边,便替他歉意低语:“冒犯了公主,请殿下恕罪。”
永安点头应下,不想追究,装作客套的打招呼,一边也默默低语:“有无办法帮我甩了身后这几人。或者带我先进闻府也可,我需立刻去驿馆见高恒。”
洛云脸色一肃:“可是有什么事?”
永安恨道:“若是明晨前他不离开这天京,恐怕是一辈子也走不了了。”
洛云与叶实默默对视一眼,轻对着永安道:“请公主先委屈装作我的随侍,跟我进闻府。”说罢面露出自然的神色,不再看向永安,向门口走去。永安以目止住那些侍卫,让他们在门外静候,自己跟着洛云走近正门。却发现叶实仍站在原地遥望恭送,没有随入的意思。她不及深虑,踏入闻府,因终于把宫中的侍卫尽撇在门外,长舒一口气。意欲赶快借助洛云从哪个偏门再逃出去,不料洛云人脉颇佳,但因他平素从不以贵姓身份自傲,更无论出生的大力举荐人才,朝中好几个并非来自大氏的官员,甚至现居右相的曹治勋,都不以他现在官品尚低、年齿尚幼,而与其私交甚好。此时不断有人与他招呼攀谈,眼看就要开宴,永安无法,好容易瞅了个空,上去低声提醒,“别忘了尚有正事。”
洛云轻语淡笑:“无妨,令表兄肯定也接到请柬,并且十有八九会来,你我留神便好。”
永安一呆,“今日是何宴?”
洛云更是愣怔,“您不知道?”随即解释,“今晚是荣世侯的重阳赏菊夜宴,这天京城里稍有身份的男子,恐怕都不想错过。”
永安疑心大起,“何出此言?”
“荣世侯德高望重,却颇洁身自好,能接到他的请柬赴宴,实属荣幸。更何况,这次筹款的赏菊据说从选菊摆放,到制定器皿服色皆是闻二小姐一手主持的,这里人都期望看到她的风雅呢。”(*本人写这段时自己也有点轻度被雷,大家请随意,随意。。。)
“筹款?”永安皱眉。
“为这几年北伐阵亡将士遗孤的小范围筹款。”洛云轻言,“圣上最近很有意这个,无奈国库紧乏了点。”随即又微微一笑,“荣世侯这次,消息倒灵通得很。”
知闻这个,不禁联想到了当日在南门处的经历,永安不胜哀悯。却又因听到心系之人的名字,心中也升起安抚般的暄暄暖意,脸颊被嫣红抚过,边在心底齿间辗转含咬着那两个字,一时间眼光在候席的室内散漫开来。
偌大的厅中永安认识的人并不多,此时荣世侯尚未到场,只有其夫人陆氏所出的二子代尽主谊。虽岁前曾托闻捷替己向赵润传信,永安却从未见过他。洛云见永安的目光隔着人群,定在一位浓紫色衣装的少年身上,悄声道,“那是荣世侯的么子闻捷。”永安点头,把目光移了开去,便是洛云不说,她也早猜出此人是闻端同胞双生的弟弟,与闻捃咄咄逼人的威严俊朗不同,闻捷举手投足却尽得其姐的风貌,徐徐张扬出一股气定神闲的温文潇洒,只间或仍流露出点点白璧微瑕的稚气,也是因为年纪未长的缘故。一如名剑,一如美玉,荣世侯有子如此,想应不知该羡煞多少京中的父亲。
正思忖间,耳边忽传来洛云的声音,“令表兄来了。”m.χIùmЬ.CǒM
永安收回心神转头望去,果然见高恒带着高简迈入门内,二人一眼便看到站在门口不远处的永安,同时怔住,急忙向洛云处走来,行过礼便出言与洛云寒暄起来,一面却迟疑的拿眼瞥过永安。洛云微笑,慢慢向房角少人处挪去,高恒意会,也若无其事的跟着挨到墙边无人注意处,耳边立刻传来清脆一声低语,“表哥好。”
正惶惑间,又听到风淡云清一笑,“不用行礼了。”高恒这才再次用心端详面前这位素昧平生却血脉相系的公主,初次在她不乔加掩饰时凝视,蓦然从心底深处漫腾上一阵悸动,让他自责那匆匆初会时竟能错过。眼前这双皎瞳分明刻着高族的印记,吹开表面那层自若春意,只剩下潭底冰凉刺骨的广阔、骄矜、冷峭与执拗。盈盈一水,尽去午后隔帘听到的脂粉软弱味道,干净利落。
无需其他,那血浓于水,来自天生的本能便让他把她归在自己的群类。
不愧是流有他们高家血液的女子。
女子,高恒骤然一惊,方醒觉她现是乔作男装,不由心中只为她可惜,同她的母亲一样,再如何,也终究只是个女子。
思绪便也驻在此处,高恒掩去心中叹惋,轻微拱手,“高恒失礼了。”
“表哥,”永安急急低语,“圣上已决定明晨在朝上授予你官职,恐是姓杨的一边煽风所致。”
高简闻言失色,脱口而问,“公主从何处得知?”高恒忙止住高简,静思不言,眉宇间却浮起踌躇不决的颜色。永安不由作急,刚欲开口,只听洛云在一旁问道,“有多少人?”
高恒已知永安公主心向于己,又见永安不对洛云隐瞒行迹,明白洛云是永安信赖之人,便坦诚道,“驿馆不用说,每逢出行,都至少发现有四五个人暗中尾随监视着我。这里的话,”眼光不经意滑过室内,“不太清楚。”
“洛云,”永安转头询问,双目透出一片澄澈,“这次能否请你也帮忙此事?”
洛云不由苦笑,面上略显难色,“殿下既如此说,在下敢不尽全力。然则事出紧急,对方更事先提防准备……”
话音未落,已被高恒冷冷打断:“洛大人之意恒已心领,怎能因恒之故陷你于险。”说着又向永安拱手,爽然一笑,“多谢公主相告,高恒也并非逃命也不会的无能之辈。且俗话说,生死有命,即使逃不出去,也不是死,何用担心。”
“表哥,我并非看轻你,只是这天京你人地不熟。你切勿误会洛云。”永安劝道,“前次崔渠之事,多亏他出力周旋。”
高恒与高简同时一怔,方领悟永安也与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此事有关,不由重新审视她与洛云两人。高恒的目光已柔软了些许,高简干脆上迈一步,诚恳道:“不知是公主与洛大人相助,此番恩德,必铭记在心。”
洛云淡道:“何足挂齿,云只是略尽薄力而已。”说着与永安转身先行。
高恒淡笑,对高简道:“我所高兴的,却是我借此机会故意带你一同离开高郡,那郑则终按捺不住,匆匆偷去岐州密议,与暗中谋策迎你我回郡时偷除你我的把柄被高篁拿住。本以为此身再回不了高郡,一心全仰赖两位叔叔为父亲除去此贼,却不料更有此秘密回郡的大好机会。祸福相倚,此言果然不虚。只要今夜,我能逃得了这天京……”
高简望着高恒眼中不由自主滑过的那一道踌躇满志的利色,心中忍不住涌漫上欣喜的怡悦,只因他性素忠厚平稳,比血气方刚的高恒多了几分谨慎,那眉锋处仍紧锁着不愿放开。此刻正时恰到,宾客们便纷纷走进内间入席,两人也各怀心事随了进去。
只有永安因扮做随侍洛云,自然因身份低微不能入座,只在下面望候。远远看见闻端之父现为太子少傅的闻翟出来,他虽两鬓斑白,仍气宇轩昂,眼神隼利,却并不坐在空着的席中,只走到紧挨的下首一张长几旁就坐。永安正惊疑不定的揣测间,猛听到门仆拔高声音道,“太子驾到。”
她一惊,慌忙退到一边,借着角落的阴影掩住自己的脸庞。其实却是无须,太子煦哪会注意席外这些仆从,根本无所斜视,径直带着一帮近臣走到席中坐下。他年方十四,此时正襟危坐在席中,看得出在尽力模仿其父的动作气度,眉宇间已颇得其神。
待众人礼毕,荣世侯便微笑着让开席,整个席间皆夹杂着歌舞,荣世侯本人则时不时转过头去与刘煦攀谈。永安在下面只能透过舞姬的衣袖隐约看见席上情形,当然也无从听见两人对话,然而太子个性却更偏向其母的谦和,更多时为温颜聆听,面露尊敬鼓励的浅笑,极少抒发己见。
宴至大半,永安早站得酸痛之时,猛的却精神一紧,原来是厅内丝弦皆住,忽安静下来,而在深处响起一阵幽雅琴音。永安听得,整个人都僵住,日日的想念,如何会认错,那如行云流水般的浑然天成。只不过今夜这指法与按弦更具古风,少了往日雨轩蕉旁或是残月窗下随性所致的恣意风流,反增了几分天地间悠悠厚重的豪放与苍茫。也不知为何,永安只觉心头压抑,被琴音揭露出的满腔闷懑,一齐涌上,又窒息般的宣泄不出,全压到眼角,眼看着双目便要湿润起来。幸琴音霎时停住,永安神情恍惑,根本没有注意是不是一曲已终了,稳住心神,不由那泪意化作淡淡一笑,若是闻端的话,又怎会忍心让她泪披睫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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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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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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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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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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