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其它小说>白虹(GL)>第 10 章 第七章 密宴
  此时桌边却响起一声赞叹,原来是在座的李澜之望着那信道:“果然好字。”

  那墨就犹如巫山云雨般在薄纸上拥聚着,妖娆清丽信手成型,连洛云也不由心中一震一赞,恨不得知道是哪位小姐才能写出如此潇洒的赠书,信中语气又是如此嗔斥怨尤,显得妩媚之至。只是他素来个性沉稳,于是心底下暗暗留意,脸上倒是仍温温笑着,坐观洤亲王继续作弄赵润。

  洤亲王把纸晾了那么一下,又复卷起,放回小盒子里,也不管自己都极为震惊的赵润,反倒对大赞好字的李澜之笑道:“澜之,你却是没有看过一个人的字,否则便要拜倒了。”

  李澜之素听闻洤亲王对书法极有研究,又颇得许多富有胜名的才女的好感,好奇也被吊了起来,问道:“是哪位给亲王殿下传书的小姐?”

  洤亲王更是大笑起来,离了位,绕到闻捷身边,用白玉扇柄点了点他,“便是这位‘小姐’。他的字,就是不在那信的字之上,也绝不逊色半分。”

  刚刚闻捷认出这十分像姐姐的笔迹,竟然从赵润的袖中掉出,一是心中疑虑,二是他们姐弟的笔法师从一家,也有几分相像,正担心被人认了出来,没想到洤亲王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果然把玩笑开到自己头上来了,只好含糊道:“亲王谬赞。”

  李澜之的母亲鞠夫人与闻捷的母亲陆夫人闺中相识,俩人也并不陌生,只是李澜之倒真的没有见过闻捷拿笔罢了。此时听洤亲王力赞,趁着酒兴,就叫下面人拿笔墨来,请闻捷即席写几个字。

  闻捷白着脸推托了一阵,见实在推不掉,才拿起笔,潦潦草草写了几个字,还故意藏着笔锋,一字三顿,无比干涩。写完自己都觉得很不像话,但好歹舒了口气。李澜之看了大失所望,但碍着洤亲王的面子,敷衍着赞叹了几句。

  没想到洤亲王站在闻捷身后一边看字,一边摇头道,“不好不好。”闻捷不知他还要干什么,一头汗水,道,“不才笔力确是有限。”

  洤亲王笑道:“你笔力是到的,可知差在哪里。你这字缺乏神髓,虽技法一应俱全,不过是死字而已,岂能比得上那信中的,自凝有一股无限相思之情做骨,神带技随,所以才任心逍遥,不留痕迹。赵大人阿,莫辜负了这相思阿。”

  洛云听到洤亲王把话题又引到赵润身上,不由得暗自好笑,心里早习惯这风流成性的亲王的喜欢玩闹,惟恐天下不乱,但想到赵润性格较为直爽忠纯,便笑着劝道,“咱们也莫难为人家赵大人了,人家看的是人,只有我们这群对着一张纸看个半天有什么意思,收起来罢。”

  洤亲王笑着说,“你当闺阁如此好入,多半时候大家不是都看着那张纸么。那些勾栏瓦肆的女人,人人日见近观,诸人评说,若有艳名倒是确实。至于那些街巷中的女子,仍有在外边抛头露面的机会,传出美名自有寻常人在一旁看着,也有几分可信。可就到了这些大户女子,有多少是被外人看见的,还不是众口相传,说不定只见了一个背影,听了一句话,便以讹传讹的传开,到最后引得人用尽力气花尽心思见了一眼,才发现吃了大亏的也不在少数。”

  李澜之听了会心一笑,知道洤亲王和以前的自己一样,是个惯于寻花问柳的人。但自己已自有妇,当然不便再接他的话,就只是笑而已。

  洛云故意笑问,“你又怎知小润未必见过本人呢。”

  洤亲王把那木匣往洛云面前的桌上一拍,说,“你自己看。”洛云看去,明白了洤亲王的意思,原来那木匣虽浮雕简单,但那藤花样式却并不平俗多见,而是恰到好处的贴合着原木的纹理色泽,独具匠心,自显出一股尊贵的气派,且匣身就算在这酒席之上也隐隐传来一阵天然的雅香,可见价格不菲,不是平常人家能用的起的。这样的家族,家教一般也甚严,要想见到闺中的小姐并非易事。

  洛云大致记下了花图的形状,顺手把木匣递回赵润的手上。洤亲王本是玩笑,一笑而过。众人重举杯进酒,一顿午宴吃到近晚还未散。赵润记挂着那个失了木匣的丫头,袖了木匣先告辞出来,只是李澜之执意要送到门口,赵润看到绿依站在那里,只好微微以目示意。绿依明白他的意思,先出了府门等着,不一会果然看见李澜之伴着赵润说笑着慢慢走了出来。

  李澜之一直把赵润送上等候在外的骏马,才转身回去。赵润转过拐角,到了小巷偏僻处却停了下来,翻身下马拿出那木匣,等绿依走到近前,一边把木匣递给她,一边歉意说道:“对不起。”

  绿依万没有想到他第一句话是道歉,说得语气也和方才的不同,只是谦礼,那凶戾的武人气在这温柔中尽消了,于是脸上不自觉红了一红,低下头手把那木匣接了。

  赵润又接着说道,“在下赵润,今日是你家澜之公子请来午宴的。若是耽误了事,你主人怪罪下来,他也有好追究的人去。”

  绿依明白他是怕她受罚,才发现对面男人的雄健英气下也藏着细腻,心里一热,望着他微微笑了笑,却发现他剑眉的锋处也回应般的隐隐露出一丝笑意,连同他的名字暖暖的印入她心里。

  赵润礼节性的回了一笑,这才转身重新上马,带着家仆扬鞭而去。留下绿依的心兀自跳个不停,她自小从没有与男子面对面如此接近,此时两颊觉得已烧成霞云一片,抱着木匣往回走去,一路上埋着头,只恐给人看出心里的不安。

  回去时永安公主正在房中看书,金枫璧鹿都候在外间轻声说着闲话,见到绿依赶紧让她进去,连通报这一层也免了。永安接了盒子,把回信展开来看,绿依不知道信上写了什么,也不知刚刚赵润是否打开过,是否根据信的内容能猜出点什么,便有几分好奇又有几分紧张的偷看着永安,只看见永安慢慢的看着信,脸上却升起一股淡若烟云般模糊不清的凄凉。

  此时金枫在外边贴着帘道:“厨房里的莲子羹送过来了。”

  永安没有抬头,只是说:“拿进来吧。”

  金枫撩开帘让那送羹的小丫头进来,人只站在门口几步处便停住,绿依已走过去,从那小丫环的手里接过托盘来。一时间,只觉得那小丫头的手有点不稳,幸亏绿依接牢,羹才没有洒出些,她想以目责怪一下小丫头的毛糙,那小丫头却低头的把目光避了开去,恭敬的退到一边。

  绿依把羹端到永安身边,永安才把信放回木匣,接过莲子羹的瓷碗,掀了盖子,拿起旁边的调羹在里面搅了搅。绿依看永安舒舒的样子,心里却不住的浮现刚刚小丫头把托盘给她时那心虚的低目手颤,总怀疑那羹里有什么玄机,疑虑越积越深,此时看到永安正要将一调羹清汤送进口中,便情不自禁的稍提高声音道:“公主。”

  永安的手顿在樱唇边,抬目看绿依。

  绿依不知是不是自己疑神疑鬼,也不知该怎么说,便只有轻声道:“这羹好像有点凉,让奴婢再给您热一热吧。”

  永安的唇边浮出淡淡的笑意,把勺放回碗里,带着点接受关心的顺从又带着点赞许道,“好。”说完把那羹碗推远了些,看着那送羹的丫头施施说,“我现在又不想吃了,劳你送过来,就赏与你吧。”

  那丫头脸色一白,站着一动不动。

  永安的声音复冷下来:“我说什么你没有听见么?”

  那丫头还是一动不动,面色却苍白的可怕。

  永安的眼神不放过小丫头的惊恐,嘴里带着不可抗拒的冷然道,“绿依。”

  绿依这才知道永安并没有如自己想得那样,刚刚一心放在回信上,也已发现那羹有异,却是想趁机试探自己而已,心中不由发冷,腿也跟着沉重的一步也迈不出来。更何况,明知有毒,哪怕是罪有应得,她又怎能帮助活活赐死那个丫头,到底还是不忍。

  就在她犹豫间,永安又道,“金枫。”

  门帘一抬,金枫已然候在门口,“公主请吩咐。”

  永安只是轻描淡写的说:“把桌上这碗羹赏给这个丫头。”

  金枫一点迟疑也无,即时应了过来拿起碗,向那个小丫头走去,然后就恭敬的等在她的面前。她什么话也没说,只安静的等着,两下静谧中就见那尚温的液面上缭绕起一股极淡的白雾,在半空中消散开。许久,那丫头却爆发般的猛掀开金枫手上的托盘。金枫没有提防,手中的白瓷砸到地上散得粉碎,湿漉浓稠的液体在青砖上晕了开来,陷进缝隙中,暗暗的一片。m.xiumb.com

  金枫吓得连忙转身向永安跪了,“公主恕罪。”

  永安一挥衣袖让她起来,却拿眼看着那发着抖的丫头,道:“你可知对我不敬的人,我是可以鞭责甚至乱杖处死的。”

  那小丫头早已瑟瑟抖着,两眼发红,所有勇气全涌上的咬牙切齿叫道:“你这个妖女,我这条命本是不想要了,只恨我胆怯露出破绽,没能毒得了你。我爹乃是太学学士周泽,就因为他私下议论,便被你害得家破人亡。你们那些丑事还以为天下还有人不知晓么……”

  一旁的金枫冲过去对着她就是两个巴掌,打得她晃了一晃。强站住脚,稳住身体刚想张口,金枫又是两个巴掌,啪啪两声,那苍白的脸颊顿时涨出一边一个两个惨红的掌印。

  永安扫了一眼身边的绿依,只见她低头蹙眉,忍着不看,垂着的双手却紧张的交握着,不由唇边掠出淡淡一笑,对下面道:“原来你是周泽的女儿,也罢,就饶了你一死吧。”

  小丫头抬起头,倔强绝望的脸上隐隐显出一丝怯弱微渺的希望。

  永安依旧淡淡笑着,提高声音道:“给我拖下去,把舌头割了,送到天京的伎坊。我倒想想看看周泽的女儿是何等清白。”

  “永安,你这个贱——”那小丫头狂叫道,话未及半,已被走进来的侍卫捉住,捂住嘴拖了出去。

  过了会,那侍卫复入,双手捧着盖着一块布的漆盘,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绿依看见那灰布上正一点点的洇出鲜血的猩红色,已然心惊胆寒。幸好永安没叫掀开来看,只是轻轻摆了摆手,“拿下去吧。”

  那侍卫重新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永安这才问:“周泽的女儿是怎么混进来的?”

  金枫跪下道:“是奴婢的疏忽,她叫杏儿,在李府上已有两三年,一直在厨房做事,只说是家里犯了事卖来的,因为年岁也久,奴婢万万没有想到她会是周泽的女儿。”

  永安点了点头道,“这也是巧合,与你无关,起来罢。”

  金枫谢了恩才敢站起来。永安又笑着对身边站着的绿依道:“可是吓着你了?你与我又没有什么怨恨,更不想谋害我,又有什么担心的。”

  绿依依旧低着头,只在永安对她说话时下意识微微往后一倾,轻道:“奴婢不敢。”

  永安问:“你在绣坊有个妹妹吧,听说你很是疼爱她,简直如亲姐姐般。”

  绿依只敢轻轻点头,道:“是的。”

  永安道:“她的父亲顾典医术高明,以前在太医院我最信任的便是他,只因他误诊皇后的病情触怒了皇兄,可怜在牢中病亡了。竟想不到他的孤女沦落到了绣坊,我倒是很想见见她。”

  绿依和绿绦如此交厚,怎会没有听她说当年父亲在宫中的事,如今听公主特地提起,心中暗暗感到误诊皇后只是个托辞而已,便轻道:“绿绦的父亲竟然是宫中的御医,却从没听她提起过。想她父亲去世时她年岁尚幼,所以那些时候的事早记得不大清楚了,只记得后来辗转流浪的苦楚。”

  永安微微一笑道:“忘了也便忘了吧,有你这个姐姐疼她,也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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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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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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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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