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为永安公主建造的私室与主室东西相望,中间隔着描画小游廊,两边点置着肖奇的假石和雨绿的芭蕉,在房中隔窗望去,视线层错又不失连绵,倒也是个幽雅的小间。
进了屋,金枫依旧让绿依跪下,自己听了永安公主的几句吩咐,便掩了门出去。室里只剩下公主,绿依与小丫头璧鹿三人。
璧鹿沏了毛峰端上来,永安拿过来掀开盖,望着雀舌般微卷的翠绿,慢慢啜了一小口,含着香,却不开言,既不问话,也不让绿依起来,仿佛早忘了下面还有个人跪着般。
绿依跪在下面许久,早已手脚僵硬头昏神散,再加上又是病体,堪堪就要坚持不住,才听到上面不慌不忙的问道:“她们为何打你?”
那声音经茶一润,带了几分灵透水色,却仍是冰冷,如融雪般没有半分的怜悯委婉,让人心生惮畏。
绿依低头避开永安凌厉的目光,咬着嘴唇,只是一声不响。
“偷了厨房的东西?”上面继续问。
绿依鼓起勇气道:“没有。”
听到她回答,永安把温凉的茶盏放下:“得罪了什么人?”
“没有。”
“没偷东西,没得罪人,打得这么凶?”
“她们没打。”
“抬起头来。”
绿依慢慢把头抬起来,却见永安冷冷道:“我不喜欢别人对我说谎。”
绿依伏下身去,手掌触着青砖上印着的寒意,“奴婢不敢欺瞒公主。”
“那么,”永安淡淡道,却听出几分调侃的语气,“让我看看你的背。”
绿依猛的抬起头来,呆呆愣住。却见永安一脸肃然与端正,也只得老实背过身去脱下外衣,柔美身姿上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瘀青,恰如浮在白瑜上的微瑕,在布衣滑落的一瞬闲展开来。
只觉得背后一片冰冷,刺着睽睽的目光,绿依所承受的羞辱此时终达到及至,胸中一堵,心便如死了般,反而无泪。经久,都没有听到公主让她转过身来,她于是默默自拉起衣服,系好衣带,同的,也没有听到公主喝止。
她复回过身,却看见永安淡淡的笑在那里,璧鹿也微微垂下脸,笑得开心。恰在此时,有人敲了门进来,却是金枫,在永安耳边说了几句话。永安微微点头,转目对绿依道,“明日我对夫人说,让你到我的房里吧。”
绿依漠漠道:“奴婢只是一个小小的绣女,并没有卖身李家,也没有福气服侍公主。”
永安看她脸上的愤愤之色,仍旧淡淡笑着:“你这么老实,可是有人威胁你?”
绿依自己本不屈于那胁迫,但想到那王婆要找妹妹的麻烦,只得违着心意道:“并无人威胁我。”
永安如没有听到般,平缓道:“栽赃和胁迫你的王婆人等,金枫刚才已经去惩治过了,除了扣去一到三个月的月钱,几个领头的还受了责杖。”说完,看着绿依的惑愕,慢慢道,“若是你不来我这里,恐怕后面在府里的日子不太好过。”
绿依立刻争辩道:“我并没说她们胁迫我。”
永安微微摇了摇头,“你是没说,但这你知,我知,”,侧目看了一眼身边的璧鹿,“她知。此外,没有第四个人知道。”
绿依一呆,还是永安道:“不早了,回去吧,明天早晨直接过来,金枫会教你一些基本的事的。”绿依此时心如乱麻,只想一个人安静再思索一遍,也没想到自己这表示着已答应下来,恍惚的行了礼退了下去,回到房内,却不见了绿绦,起初以为她也被人暗捉去,心惊肉跳的跑到隔壁一问,别的丫鬟不是推说不知,便是带着不屑的神色冷语中挖苦。她不知是红萼暗中捣鬼,但渐渐明白今日招惹祸事的原因,一个人恍惚中回去,就坐在漆黑外间的凉板凳上,忍不住暗自饮泣起来。ωωω.χΙυΜЬ.Cǒm
就这样一发不可收拾,竟一直坐到了天色将明,麻雀出巢的时分,窗外桑树上鸟鸣正叽叽喳喳的乱响,门喀吱一声打开了。
原来是绿绦一个人偷偷回来,进了门才蓦然发现绿依坐在房间当中,面色萧然,双目红肿,心下知道不好,只敢站在门口怯怯的叫了声,“绿依姐姐。”
绿依听到她叫,抬头无神的看了她一眼,出乎绿绦意料的也不训话,只站起身叹了一句,“罢了,我也管不了你了。”说着默默自回里间去了。
绿绦还待等姐姐气稍平再上去解释,绿依却换了衣服,出去打水梳洗整理了一下,就出门去了,把绿绦一个人丢在家里,一边暗自懊悔,一边心里怨起李澜之来。
绿依出了门被冷风一吹,才清醒了些,想起自己难道果然就要去永安公主那里,转身回去的话又挂不下那个脸面,左思右想没有决定,原本只是想借李府的机会好好表现,至于后面的路却是不清楚的,何曾想到有在当朝公主身边贴身做事的机会,可见人算算不过老天,如今这样,也便这样了吧。最后心里发了狠,埋头向公主的房里走来。
过去时天色已经大亮,璧鹿正在门口的檐下逗弄一只画眉,雪白的手膀子执着一支萱草在那油黑的羽毛上拂来拂去。看见绿依,抿嘴一笑,“果然来了。”说得绿依反倒不好意思,心生出一丝悔意。
璧鹿却走过来拉住绿依的手,巧笑倩兮的说:“我叫璧鹿,以后姐姐就和我与金枫一起伺候公主了。切莫被昨晚公主吓着了,其实公主很是可亲的。”说着轻声说了一点基本重要的规矩,带着绿依进到内室见公主。
永安正在书案前,看到她来,颔了一下首也不问话,便淡淡的随口道:“可会磨墨?”
绿依微点了点头,璧鹿在旁边碰了一下她的手,她才想起刚刚璧鹿交代的话,又轻声回了一句,“会。”璧鹿又推了她一下,绿依会意,走过去到公主身旁,看见台角上已摆了一方石砚,颜色淬着墨黛,纹理却如水云般变幻流畅,再饰以荷下戏鲤的雕纹,做工精致材质贵重,一看便是一品珍砚。
她拨开袖子,往砚台里加了水,拿起旁边的墨就研了起来。那墨颗粒均匀,磨起来润滑顺手,比起绿依小时候在家用过的不知好出几重,一时间只听得房中有轻轻的触水声,极为动听。璧鹿微微一笑,退了出去,绿依尚浑然不觉,只闻到一股异香从手下漫漫而起,低下头发现那纯黑的墨水中竟隐隐耀着无数细小的金光,原来这墨中掺有金粒、香料,仔细看去,在墨上还加着一个小印,写着一个篆体的“仪”字。
绿依心里暗暗吃惊,料想此墨竟然是特为她一人烧制的,用墨尚且如此,那一应用具,奢侈的单独特制而专门打上标记的,还不知有多少。宫中皇亲妃嫔众多,不乏地位崇高的人物,永安公主竟能受到这样的特宠,可见圣眷浓厚的传闻绝非虚言。
她这样想得失神,不觉手顿了下来,却猛的,只觉得一片温柔触到手上,舒舒暖意从手背延到指尖,原来是永安拿手握住她的手,且轻道,“若是不会,我教你。”
绿依下意识想把手抽回,那边却用着力,她又不敢用力挣脱,便任由公主握着,手上一片冰冷,脸上却臊热起来,只得低下头去,暂掩窘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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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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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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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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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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