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去的时候,邻居家的奶奶就好像有心灵感应似的,突然开门跑了出来。
她今天很清醒,拉着冬荣在楼道里说了好半天的家常话,又看见云念,问她和冬荣是什么关系。
云念笑着答:“他是我未婚夫。”
“哇,我们绒绒都要结婚啦?”奶奶惊喜地说,“绒绒是个好孩子,今后一定会幸福的呀!”
云念立刻说:“我肯定让他幸福。”
奶奶打量着两人,笑眯眯地说:“郎才女貌,真般配!”
又聊了几句,奶奶被家里人叫回去吃饭,云念这才带着冬荣进了家门。
“其实我不是从小就住在这儿。”冬荣说,“是初中毕业以后才搬过来的,因为这边离我高中比较近。”
云念安静地听着。
“由于地理位置的缘故,这边都是老房子,比起我们家以前住的地方,这里实在很不方便,没有电梯,楼梯也很窄,搬家的时候花费了不少功夫。而且这边开车很堵,我爸妈上班都得提前一个小时出门。”
冬荣一边回想,一边徐徐道:“所以,我以前有时候自我安慰,就会想,其实他们也不是不爱我,只是他们的方式不对。后来我长大了,才想明白。他们不是爱我这个人,他们是爱自己创造的作品。他们从来,就没有把我当成一个独立的人来尊重过。”
客厅里,沙发对面是电视,电视之上,墙面有一大片空白。
“这个墙是我后来重新刷的。”冬荣指着那面墙说,“其实之前上面有很多痕迹,是以前贴了我的奖状,然后又被撕掉的痕迹。”
云念怔了怔,“为什么要撕掉?”
“你应该问我,为什么要贴奖状。”冬荣笑了笑,“其实我们家从来都不贴奖状的,因为我父亲总是说,奖状代表的是过去的荣誉,总是沉迷在过去的荣誉里面,会让人看不清现实。所以我们家不贴奖状。如果不是我自己收捡着,估计那些奖状都会被扔进垃圾桶。”
“后来为什么贴了呢,是因为有一次我父母的朋友来家里吃饭。”
冬荣想了想,才道:“那一年应该是我父亲的四十岁生日,请了很多朋友来家里。虚荣心作祟,才让我把奖状拿出来贴上去。吃完饭以后就被撕掉了。反正他们平时不会请朋友来我们家。”
两个人走到了厨房。
冬荣停在厨房门口,驻足看了会儿,开口道:“我妈做饭不好吃,因为她不喜欢放调料,每次炒菜最多就放一点儿盐,什么味儿都没有。但她每天都会给我做好饭,绝对不允许我在外面吃任何东西。她说她找朋友问过了,知道吃哪些东西才有营养。”
“这个应该还是有用的。”冬荣在自己头顶上比划了一下,“不然我也不能长到这么高……”
顿了顿,他又说:“不过也可能是遗传。我爸妈都挺高的。”
云念笑了一声。
她想起什么,看着冬荣,“你妈妈应该很漂亮吧?”
“嗯。”冬荣点头,“他俩都长得很好看,校花校草的结合。”
“哇。”云念赞叹道,“怪不得呢。”
正好已经到饭点,冬荣就进厨房煮了点儿东西。
吃过饭,云念提出下午想去他的高中看一看。
这边的房子离他的高中非常近,走路五分钟就能到。
今天是周末,学生们正好放假。
冬荣带了自己高中时的校园卡,本来是想靠这个说服门卫放他们进去。
结果门卫一看他就说:“这不是冬荣嘛!回母校来参观啊?”
冬荣笑着点头。
门卫就很好说话地放他俩进去了。
一进大门便能看见巨大的表彰榜。
全校第一在最上面,有一张很大的正面照。
“以前你也经常出现在这上面吗?”云念问。
“嗯。”冬荣有点儿啼笑皆非,“这照片确实太大了。”
再往前走,还能看见竞赛保送的表彰榜。
“其实我以前也参加过竞赛,还拿到了保送资格。”冬荣说,“但是我爸妈说想检测一下我高中三年的学习情况,让我还是正常参加高考,我就去考了。”
云念赞叹地说:“你怎么那么厉害啊……”
冬荣仰头望了望天。
今天的天空阴沉沉的,看不见什么阳光。
“现在回想,那时候他们对于我的高考成绩应该是满意的。”他回忆着说,“但他们没有当面夸过我。我当时很开心地等着他们夸我,猜了很多他们可能会说的话……但是没想到,还是没有夸奖。”
“……”
“他们得知成绩的时候很平静,回家后跟我说,‘想想你和省状元的差距在哪里’。”
冬荣很浅淡地笑了下,“虽然是意料之中的回答,但那时候,真的非常沮丧。”
云念抱住他。
“虽然现在说这个已经有些迟,但我觉得必须得让你知道。”
她将脸贴在冬荣胸膛的位置,将他抱得很紧。
“你真的真的,非常棒。”云念说,“省状元和省第二能有什么差距啊?差的就是一点儿运气。说不定如果你那天中午没在家里吃你妈做的饭,而是在外面吃了好吃的,你心情一好,你就考状元了。”
冬荣轻轻拍着她的背。
安静一会儿,他忽然问:“杜林是不是跟你说,要想办法帮我解开心结?”
云念诧异地抬起头。
冬荣勾起唇,“这个很容易猜到。”
“好吧。”云念叹了口气,“知道你是个机灵鬼了。”
“但是你知道的,我的心结是我的父母。”冬荣说,“我可能这辈子都没办法解开它。因为给我种下这个结的人已经去世了。”
云念注视着他,“你说的那种方式,和我要做的不一样。”
冬荣微怔,“什么?”
“我知道,可能你们都想,要解开你的心结,就是让你的父母真心实意地肯定你。可惜现在他们已经不在了。那或许你们又会猜测,我应该劝你说,他们其实是为你骄傲的,只是他们不喜欢表达,他们的教育方式有问题。不是你不好,也不是他们不肯定,而是因为你们的交流出现了问题。”
云念拉着他往前走。
“这个应该是事实。”她说,“不然他们也不会让你在朋友到家里来的时候贴奖状。”
冬荣想了想,点头,“嗯。”
“但我并不是想用这种方式来帮助你。”云念说,“因为那样的话,就代表你还是很在意他们。可是发生过的事情都发生了,伤害也依然存在。就算知道他们内心肯定你,那他们对你造成的伤害难道就不是伤害了吗?你根本就不会真的开心。”
冬荣没说话。
“所以我想彻底把他们从你的曾经里面消灭。”
两个人走到拐角处,旁边是一颗石榴树。
周围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云念停下来,拉着他的手说:“我要彻底取代他们的位置。”
冬荣震惊又茫然地看向她。
“绒绒,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云念认真地说,“这个问题的答案关乎我接下来要做出的选择。”
冬荣下意识问:“什么?”
“你觉得,如果你父母知道他们会害得你得抑郁症,那他们会后悔吗?”
问完,云念又立即摇头否定。
“不,不做这种假设。”她道,“你就告诉我,你爸妈知道你十四岁的时候曾经想要自杀吗?他们是怎么做的?”
冬荣沉默了半晌,才道:“知道的。”
“嗯?”
“我最难受的时候,没有地方可以发泄,就写了日记,被他们翻出来了。”
冬荣似乎不想回忆那段经历,再次沉默。
云念下定决心要釜底抽薪,没有阻止他的回忆。
许久,冬荣终于开口:“他们让我跪在窗台边,问我是不是想跳下去。”
云念听得心都快凉了。
“他们说如果这样的话,那就跳吧。”冬荣捏紧拳头,艰难地吐着字,“他们说……比起让人知道他们有一个神经病儿子……他们更希望……没有我这个儿子……”
“我知道了。”云念攥着的手指紧了紧,说道,“现在我要否定他们说的每一句否定你的话。”
她指着刚才表彰榜的位置,声音提高:
“什么为了检测三年学习成果参加高考?有毛病吧?你考不考,那是你的事儿!你想证明自己,那就考,你觉得反正老子已经被保送了那就他妈的不考!大家参加高考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能念个好大学。但你已经拥有了!你没有努力吗?熬夜刷题参加竞赛的时候不辛苦吗?你没有压力吗?你是凭自己的实力拿到保送资格的!所有人都羡慕你。是他们羡慕你!知道吗冬绒绒?”ωωω.χΙυΜЬ.Cǒm
冬荣喉咙梗得生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们根本不是为了检测你的学习成果。”云念冷漠地说,“他们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只是想让别人知道他们的儿子特别牛逼,不仅能参加竞赛被保送,参加高考也一样能考上最好的大学。就是因为你牛逼,所以他们才会到你身上来找荣誉。”
“可能别人都夸他们教育好,我跟你说,就是狗屁!”
云念愤怒地骂道:“你优秀是你与生俱来的!龙生九子还个个不一样呢!你长得好看那是因为你自己会挑基因,你学习好是因为你天生聪明还努力,他们做什么了?除了打压你骂你贬低你,他们还做什么了?不是你没有让他们满意,是这种父母根本不配拥有你这样的儿子!”
“不可否认他们是养了你,或许在吃穿用度上还算大方。”云念说,“但你也并没有哪里对不起他们。你已经像个机器人一样被他们操纵了二十多年,供他们在外面炫耀了二十多年,满足了一切虚荣心,后来父母生病你也并没有袖手旁观,你倾家荡产地替父亲治病,工作那么忙还每次都亲自送他去医院,已经仁至义尽了。”
“你不欠他们的了。”
云念深深吸了一口气,盯着他,认真地说:“两清吧,绒绒。”
冬荣有些迷茫地看着她,仿佛不明白她的意思。
“你母亲临终前已经说了,她不认你。估计你父亲和她的意思差不多。”云念说,“但先不认他们的应该是你,毕竟你才是受到伤害的那一个。”
“所以两清吧。”她轻声道,“就当从来没有过父母。”
冬荣怔在原地,大脑几乎已经停止运行。
他从来没想过可以这样。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否拥有那样的魄力。
“你要知道,他们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错误的。并不是只有考上一所好大学才是成功,也并非要赚多少钱才算成功。”
云念抱住他。
“人这一辈子是很短的,只需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了。一个人的价值不应该由他人来定义,一个人的梦想也不应该由他人来规定。有的人梦想很大,希望改变世界。但有的人梦想很小,也许只是想吃一块布丁。他们都没有错。梦想是没有高低之分的。这世界上需要统领全局的领导者,也需要默默无闻的螺丝钉。他们都很重要,他们都一样不可或缺,他们都是伟大的,有意义的。”
“在我看来,冬荣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人。”云念说,“换了谁我都不喜欢。我就只喜欢你,喜欢任何样子的你。”
“我就是要夸你!”云念大声说,“冬荣是全世界最棒的!是我在这世上最喜欢,最崇拜的人!”
冬荣将脸埋进她颈窝,很快在那里染上一圈温热的湿意。
“好。”
他声音颤得厉害,“我要和他们两清。”
听到他这句话,云念觉得比自己刚才那一番激情演讲还要催泪得多。
因为他这短短的七个字里,包含的是二十多年的执念。
他追着过去跑了好久。
直到真正做了自己喜欢的事情,他仍然没有放下。
他表面看起来像是做了自己喜欢的事情,在很多人面前唱歌。
但实际上,他还是在追赶父母口中的“成功”两个字。
他从来没有真正叛逆过。
他以为父母让他努力读书是为了赚很多钱,所以他就拼命赚钱,想告诉他们即便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也可以赚很多钱,也可以成功。
但父母不领情。
他们要的是用他们教育的那种方式去赚钱,其他任何不属于他们规划内的事情都是在打他们的脸,他们无法接受。
所以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从根本上就是错的。
冬荣不应该被父母的价值观束缚住。
“那我以后……”
冬荣又笑又哭地说:“就真的只剩下你了……”
“你怎么这么贪心……”云念笑着抹了把眼泪,“有我还不够吗?是因为我长得不够高大,不能把你抱在怀里吗?”
“……”
冬荣笑出声。
片刻后,他又有些难过起来。
“就是很委屈你。”他说,“别的情侣都能够得到父母的祝福,我却没有……”
“我才不需要别人祝福。”云念坚定地说,“我的幸福已经被我紧紧抱在怀里了。”
冬荣深深吸了口气,点头道:“嗯,我要向你学习这种乐观精神。”
云念笑了两声,放开他,看见他眼尾红得厉害,伸长手用袖子给他擦了擦。
“绒绒哭起来也这么好看。”
“嗯。”
冬荣从兜里掏出湿巾纸,微微蹲下身,仔细地给她擦眼睛。
他唇角带着笑:“但是我们嘟嘟的妆都哭花了。”
云念忽然想起什么,谨慎地朝四周看了一圈,随后才松了口气:“还好没人……”
“现在才想起这个是不是晚了点儿?”冬荣将湿巾纸叠出一个角,帮她擦晕开的眼线,“刚刚激情演讲的时候,怎么没想想附近会不会有人?”
“那怎么想得到嘛。”
云念狠狠在他胸前捶了一下:“我都是为了你才说的,你还好意思揶揄我。”
冬荣飞快地在她脸上亲了亲,“嘟嘟好厉害。”
原地缓和片刻,他们牵着手继续逛校园。
寝室的大门被锁起来了,他们只能站在楼外的阶梯前。
“当时就是在这里,我的吉他被砸了。”
冬荣仰着头,“我那时的寝室在三楼,吉他从上面掉下来,刚好是这个位置。”
云念无声地捏捏他的手。
“那时候外面到处都是人,都在看我。”冬荣说,“我那天应该也想过直接从那里跳下去。但我没有。因为死亡是最懦弱的选择。”
“我们绒绒一直都是特别坚强的人。”
“可能那一天的选择也影响了我后来的选择。”
冬荣说:“后来我在纸上写活下去,就是因为我在这样艰难的一天里也仍然存在着求生欲望。我记着我有非常喜欢的事情,虽然我生病的时候很难提起兴致,但我在健康的时候,我是热爱音乐的。”
他低缓道:
“我无法体会热爱的感觉,但我记得那样的感觉。”
寝室门前有一排桂花树,正好是花开的季节,周围全是浓郁的桂花香。
每一棵槐花树旁边都有个小花坛,里面种着翠菊。
他们在花坛前坐下。
“其实我也是有私心的。”云念蓦然道,“你说你只有我的时候,我竟然感到很开心。因为我喜欢这种被你完全依赖的感觉。我能够从你的依赖里面找到属于我的安全感。”
冬荣有些不解。
“我没跟你说过,其实我爸找我谈过一次话。”云念说,“就在我春节带你回家之后。”
冬荣没说话。
云念以为他生气了,连忙补充:“不是故意不想告诉你的,就是当时谈完了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所以根本没往心里去。这会儿和你聊到这儿了,我才突然想起来。”
“我没生气。”冬荣笑着摸摸她的头,“这有什么好气的。”
云念见他确实没什么异样,才继续说:“当时我爸问我,如果你以后和我分手了怎么办。”
冬荣一惊,立即想要开口:“我绝对……”
“你别急。”云念轻轻碰了下他的腿,“让我说完。”
“……好。”
“他当时是说,我在你身上花费了这么多精力,如果你和我分手,我会不会想不开。”
云念抱住他的手臂,靠在他肩上。
“我说是的,我肯定会想不开的。”
冬荣内心紧了紧。
“但是我相信我的绒绒肯定不会和我分手。”云念说,“因为他说了,他在这个世上就只剩下我一个牵挂。”
冬荣笑起来,“那应该是我比较担心。”
“你才不用担心呢。”云念哼了声,“我上哪儿去再找一个绒绒啊?”
“如果有比我帅的呢?”
“那怎么可能。”云念不屑地反驳,“冬绒绒是天仙,谁能比天仙好看?而且他还这么乖。”
“那如果有比我乖的呢?”
“那更不可能了。”云念说,“不可能有人比冬绒绒还乖。何况他还聪明。”
“那如果有比我聪明的呢?”
“冬绒绒这个程度的聪明是我能接受的最高值。”云念说,“再高我觉得我会被骗。”
冬荣闷笑着说:“听听,标准渣男语录。”
“怎么说话呢?”云念又撞了下他的腿。
秋风蓦地打着旋儿刮起来,里面带着些许凉意,桂花被拂落一地。
两人的肩头与头发上全是飘落的黄色小花。
冬荣转头帮她捡着掉在头发里的花。
云念被这风吹得有些冷,干脆掀开冬荣的外套,将自己埋了进去。
她黏黏糊糊地蹭到冬荣颈边,看见他肩上的桂花,也帮他捡。
“我突然觉得人也就和这花一样。”
她动作懒洋洋的,说话也懒洋洋的。
“一棵树上有很多花,有的呢,能待得久一点,有的很快就被风吹下来了,香也就香那么一会儿。只要掉下来,它们就会和垃圾一个地位,被阿姨扫到垃圾桶里。”
“所以活着的时候才是最重要的,生命只有一次,很短暂的几十年。”云念说,“你死后是什么样子,别人会怎么评价你,其实你根本就不可能知道,也就不重要了。”
“活着的这短短几十年,才是你能够感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
云念一巴掌将冬荣肩上的桂花全部拂了下去。
“所以很多事情不必太在意,过去的追不回,死后的看不到,只需要为现在、为将来做努力就好了。我只想我的绒绒能够一直开心,一直和我在一起。”
“所以生命最珍贵。”冬荣问,“是吗。”
云念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下意识颔首。
“那你应该完全不用害怕没有安全感了。”
冬荣微微偏头,侧脸挨着她的发顶,带着笑意说:“因为——”
“我用生命热爱你。”
——正文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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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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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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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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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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