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是工作日,但云念还是起了个早,和冬荣一起收拾东西。
他们明天上午一早就得从家里出发回老家。
冬荣准备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云念本来强制要求他舍弃一些,又想到他准备了这么久,有些于心不忍,于是只好和云诚商量,换了辆大点儿的车。
老家其实不远,就在本市郊区,但这几天堵车堵得厉害,到家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两点了。
云诚是家里老大,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如今都是三口之家。
云念是孙子辈唯一一个女孩儿,另外两个都是堂弟,一个正在念初中,叫云哲,处于叛逆期,经常冷着脸,不大爱说话。另一个年纪小一些,叫云霖,才刚上小学,七八岁,也正是最闹腾的年纪,但好在他性格内向,倒也并不烦人。
他们到的时候,另外两家也已经都到了,正在帮厨房的忙。
俩小孩儿一个在书房打游戏,一个在客厅看动画片。
云念先带冬荣去见了几位长辈。
老家别墅的厨房其实很大,但里面挤了太多人,他俩就只好站在门口说话。
厨房里边儿主厨的是爷爷,奶奶主要是在旁边帮忙试吃(偷吃)的,两个婶婶倒是在帮忙,但几乎每隔两分钟就会被爷爷口头责怪,让她们别在厨房碍手碍脚。
叔叔们则坐在外面餐桌上剥虾择菜,云诚过去之后也加入了他们的阵营。
十来个人的大家庭,竟然一点儿都不显得杂乱,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位置。
还没进屋的时候,冬荣就能听见里面吵吵嚷嚷的声音。
电视的声音。
爷爷口头抱怨但其实掩不住喜悦的声音。
叔叔们插科打诨的笑声。
奶奶一会儿嫌弃味淡一会儿嫌弃儿子们做事手脚不麻利的嗔怪声。
婶婶们和奶奶一起聊邻里八卦的声音。
……
生活的烟火气。
喧闹但温馨的声音。
冬荣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模式的富贵之家。
却又觉得理所当然就该是这样。
否则怎么会养出云嘟嘟那样善良又可爱的姑娘呢?
看见他来,厨房里外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儿,纷纷出来见他。
这一刻,冬荣觉得他们的表情和动作好像都被放慢了,每一个细节都是幸福的味道。
小堂弟连电视也不看了,兴奋地跑去敲书房门。
一边又转过脸来,激动且羞怯地看着云念。
云念幼时和两个堂弟的关系其实蛮好的,但是后来她出了国,一走好几年,错过了两个小家伙生长最快的那段时间。
后来虽然回国,但没在本地待多久就去了江竹,和他们上次见面应该还是一年多以前,所以现在便有些生疏。
“霖霖,”云念朝他招手,“过来跟姐……跟冬荣哥哥打个招呼。”
她下意识想说姐夫,又担心家里人觉得这个说法轻浮,便只好含蓄点儿。
云霖面对陌生人时有点儿羞涩,看见她招呼自己,踌躇得不行。
他想过去又不敢过去,于是非得把云哲叫出来一起,好给他壮胆。
云哲在里边儿打游戏打到一半,被吵得十分烦躁,很用力地摔了耳机,走过来拉开门。
他正要发火,看见云霖朝冬荣的方向指了指,又欲盖弥彰地捂着嘴巴说:“姐姐的男朋友。”
云哲不太感兴趣地瞥了一眼,随后愣住:“卧槽!”
云霖瞪着大眼睛看他。
“冬荣。”云哲震惊地抠住门框,“卧槽卧槽!我没带明信片!”
云霖一脸懵逼。
犹豫片刻,云哲冲进屋拿了个本子,站在门口犹豫。
不过这会儿云念忙着应对爷爷奶奶的问话,没工夫再关注他们这边。
“这孩子长得真俊。”奶奶眉开眼笑地捏了捏冬荣的肩膀,“前几年上过春晚吧?我当时就跟你爷爷说这小孩儿好看!腿也长。就是瘦了点儿,平时在家要多吃啊,可别学那些小年轻减肥。”
“人家是明星,”云哲忍不住开口,“要控制饮食的!”
然而那边说得正欢,没人注意到他。
云念:“他看着瘦,身上很结实的。”
“怎么订婚也没办个酒呢?匆匆忙忙的。”二婶拉着云念的手,“二婶就等着你谈恋爱呢,礼都备好了。”
“订婚就简单点儿。”云念笑嘻嘻的,“礼您留着结婚的时候送大点儿的啊。”
“那又不一样,是两份礼。人还能嫌礼多啊?”二婶说,“赶明儿二婶给你寄过去。”
“小丫头留个学人都野了,一年到头回不来几次。”爷爷愤愤地说,“男朋友也是订了婚才带来,早怎么不带人来玩玩啊?”
“这不是就来了嘛。”云念忙说,“冬荣厨艺很好的,正好让他一会儿给您帮忙。”
云哲在远处低低地啧了声,“人家两个恩恩爱爱的,带回来干吗?一堆电灯泡。”
云霖:“哥哥你在说啥?”
云哲看也不看他,“小屁孩儿别插嘴。”
“行了行了,老头儿怎么那么多话,烦死人了。”奶奶拍了拍冬荣的手,“就把这儿当自己家,啊,干什么活儿?歇着。你看他们这几个兔崽子哪个不是瘫着玩儿。”
说着,她扭头看见云哲和云霖,吼道:“杵那儿干嘛!过来叫人!”
云哲连忙推着云霖一起往那边走。
云念瞥眼看见云哲手中的本子,笑道:“阿哲大年三十还在做作业呢?这么用功?”
“他用功个屁!”二婶笑骂,“在里边儿打游戏呢!”
“那个……”
云哲对一屋子长辈视而不见,悄咪咪地看了两眼冬荣,纠结一会儿,还是转向云念,小声问:“我、我能……向姐夫要个签名吗?”
二婶:“这臭小子,搞半天还追星呢!”
“我没有!”下意识反驳完,云哲又小心翼翼地飞快看了眼冬荣,低声说,“我们班里很多人喜欢他的……”
云念随手翻了下他的本子,看见里面是空白的。
“就这个啊?明信片都没有一张?”她摇摇头,在云霖脑袋上拍了下,“霖霖去书房把拍立得拿过来。”
奶奶立刻一拍手,“哎呀,那我们拍张全家福呗!”
云哲:“……”
“我不要全家福!”他大声说,“我要冬荣单人照!”
“什么冬荣,”云念弹他脑门儿,“叫哥。”
云哲立刻:“哥。”
叫完觉得怪美的,又叫了一声:“荣哥。”
冬荣笑着答应。
很快,云霖小跑着把拍立得拿了过来。
云念接过,冬荣立刻拉着云哲往边上走了一点儿,温声说:“拍合照吧。”
云哲受宠若惊地被他轻轻揽着背,全身僵硬,完全不敢动。
云念按下快门,把堂弟一脸又是喜悦又是惊讶又是呆滞的表情拍了下来。
冬荣随即带着云哲站在奶奶旁边,对云念说:“全家福。”
“等等我设置一下。”云念低着头鼓弄半天,随后将相机放好,飞快地跑进人群。
“一、二、三——茄子!”
拍完照又聊了会儿,大伙儿仍然各自回去做事。
照片出来,冬荣给云哲写了个to签,把云哲喜得晕头转向,也没想起来自己游戏还挂着机。
云念在旁边叮嘱:“签名合照什么的你都可以有,但是不许帮同学带啊。你那么多同学都找过来,他能把手签断。”
冬荣隐晦地拽住云念手腕,朝云哲笑笑,“没事。”
“我肯定不帮他们啊!”云哲忙说,“这东西我一个人有才叫优越感,大家都有了还有什么意思。”
顿了顿,他又压低声音问:“那我能跟同学说……荣哥是我姐夫么?”
云念:“暂时……”
“能。”冬荣抢过她的话。
“……”
云念惊讶地扭头看他。
冬荣悄悄拉住了她的手。
云哲一肚子问题,恨不得把冬荣拖进屋里问一天。
他一会儿问某个明星的绯闻是不是真的,一会儿又问冬荣什么时候写歌。
云念听着都没耐心,忍不住怼他:“你一个大男孩儿怎么这么八卦?”
“我平时不八卦,但是现在荣哥就在我面前!”
聊了一会儿,云哲已经不像刚才那样局促,彻底暴露了本性。
他使劲儿捶了下胸口,震声道:“你敢信?!冬荣在我面前!是我姐夫!卧了个大槽!”
冬荣忍不住闷笑出声。
“对了姐夫。”
可能是觉得氛围还不错,云哲终于大着胆子问出自己先前不敢问出口的问题:“之前网上说的,你有那个……”
他到底没敢把“抑郁症”三个字说出口,顿了顿,才继续问:“是真的吗?”
冬荣点点头,“是真的。”
“啊……”
安静几秒,云哲摆着手“嗐”了声,说道:“你都长这么帅了,这算什么,小事情。”
“嗯。”冬荣笑笑,“确实没什么。”
眼见他二人就要尬聊起来,云念出声提醒:“阿哲,你不玩游戏了吗?”
“……卧槽!”云哲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要被封号了!”
云霖看动画片看得认真,云念没打扰他,扭头朝冬荣使了个眼色,“我陪你去厨房。”
“好。”
冬荣站起身。
两人刚走到厨房就差点儿被奶奶轰出来,还是两个婶婶帮忙说话,才把冬荣放进去。
爷爷先前没怎么跟他说上话,这会儿两人一起做菜,才终于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起来。
到把饭端上桌的时候,冬荣和爷爷已经聊得没人能插得进话了。
他真的很容易讨人喜欢,尤其讨长辈的喜欢。
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站在那儿,就是一副乖乖巧巧好孩子的模样。
中午的饭菜比较简单,大餐都留在晚上。
之后一整个下午,冬荣都在和爷爷继续准备年夜饭。
到了八点,一家人准时上桌,饭桌两边都有巨大的屏幕,上面同步放着春晚。
众人聊着聊着就开始问冬荣上春晚是什么感觉。
冬荣上过两次春晚,第一次紧张得不行,提前一两个月就开始紧张。
到第二次,就要从容得多了。
往常年夜饭一家人坐在这儿都是在聊孩子,云念现在长大了,聊得不多,云霖和云哲就比较惨,能被念叨一晚上“跟你姐姐学学”之类的话。
今年多了冬荣,话题就变得格外不一样,所有人都是围绕着冬荣来的。
因为家里人多,所以问题也杂七杂八的特别丰富,搞得冬荣一晚上都在说话。
他感觉自己前面一年可能都没这一晚上说的话多。
但是奇怪的是,这么多人问他问题,却没有一个人问过他的家庭。
他们问的都是很轻松的话题,诸如他之前去哪儿旅游,哪个地方漂亮好玩,工作累不累,明星的衣服都是哪儿来的……等等。
所以他也没觉得烦躁。
起先他还会斟酌词句,担心自己说话没把握好言辞,让长辈不开心。
但是家里每个人都很随和,偶尔开些无足轻重的玩笑,简直不像长辈。
他们并不问冬荣和云念的情感,也不问他的未来。
冬荣不知道他们是否知晓自己的病,但除了云哲先前问过一句,别的人都没提这件事。
好像他对他们而言也只是一个有着特殊工作的孩子。
他们不关心他有什么规划有什么病,他们只关心他工作开不开心,苦不苦,累不累。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家人。
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突然闯入桃源梦境的不速之客。
可是却又从未显得格格不入。
不是因为他多么圆滑周到。
而是因为主人们足够包容。
其实正常男朋友去家里拜访,长辈就算再随和,也多少会谈到他家里的事情。
但今晚他们一句都没提,连云念也觉得奇怪。
后来她偷偷问了云诚,才知道果然是提前打过招呼的。
说说笑笑地吃完年夜饭,时间已经走到十点。
众人又一起看完联欢晚会,到十二点时,一大家子出门去放鞭炮。
因为这边是郊区,所以没有燃放烟花爆竹的禁令。
他们就在别墅后面的大花园里放鞭炮,然后两个小孩儿开始放烟花。
冬荣之前有准备很漂亮的大型烟花,趁着一家人都在,他和云哲一起把那些烟花都搬出来放了。
两个婶婶掏出手机来摄像,连发好几条朋友圈。
放完烟花,长辈们熬不了夜,没玩多久便回屋睡觉,只剩下几个年轻人还在花园。
这时候云哲和云霖也已经没放大型烟花,玩的都是手持的小烟花。
云念看了一会儿,转头问:“你想玩仙女棒吗?”
冬荣摇摇头,“我想看你玩。”
云念嘿嘿笑了两声,“那你等着啊。”
她跑去拿了两根仙女棒,让云哲帮忙点燃。
身后的别墅里灯火通明,天空中时不时炸开别人放的烟花。
四周并不黑暗,但云念手中的仙女棒仍然闪着耀眼的光。
她用右手在半空中画了一个爱心,然后用左手写:冬荣。
冬荣愣了下,“你用左手写字吗?”
想了想,他又摇头,“不对,你之前都用右手写字的。”
正好仙女棒燃尽。
云念扔掉竹棍,跑到他身边,解释道:“我小时候很调皮嘛,就爬树,然后摔下来,把右手摔骨折了。”
冬荣一惊,连忙拉着她的右手查看。
“哎呀,早就好啦。”云念说,“但是那时候还在念书,右手骨折了不能写字,我就开始学习左手写字。后来我妈说左手写字比较聪明,所以即便右手好了,我也还是在用左手学书法。”
她晃了晃两只手,“我平时写字都用右手,写得比较快,练书法的时候用左手。”
冬荣捏住她两只手腕,“好厉害。”
“所以我有时候确实觉得,我左手好像比右手还要能干,简直没有不能做的事情。”
她忽然反拉住冬荣的右手,与他十指相扣。
“现在,我用我可以做到一切的左手牵住你可以做到一切的右手,就是把我的全部都交给你啦!”
云念仰着头看他。
烟火倒映在她眼中,绽放出五颜六色的璀璨。
“所以我也要你的全部。”
“嗯。”冬荣眼睛微微发红,“都给你。”
-
因为爷爷奶奶喜欢冬荣,所以云念陪着他一起在老家多住了几天。
住到快要上班的时候,她忽然想起还没带冬荣去找杜林复诊。
于是只好撒娇耍赖地向云诚多要了几天假期。
两人先回了江竹一趟,把春江雾雨的房子简单打扫了一下,然后才出发去找杜林。
等待诊断的时候云念有些紧张,因为这些日子冬荣的生活不太稳定,又是见家长又是拜年的,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一个多小时后,杜林和冬荣一起出来,两个人表情都很轻松。
“状态不错。”没等云念发问,杜林便说,“再观察一段时间,就可以开始减药了。”
“啊……”
云念先是十分欢喜,但又很快陷入担忧。
她想起上次减药后的结局,实在无法乐观起来。
“这一次和上一次不一样,我还是很有信心的,我看冬荣也很有信心。”杜林笑着拍了拍云念的肩,“不用多想,这也是必经过程嘛。”
云念点头,“谢谢,这么久以来真是辛苦您了。”
“嗐,认识这么久了,还客气。”杜林摆了摆手,“我听冬荣说你们要去旅游?我对这边熟啊,我给你们推荐几个地方……”
-
云念翘班整整一周才回到公司。
两个人的生活也终于回归平静。
她的工作堆积得比较多,最近几天每天都得加班。
冬荣前两天会来公司等她,但云念觉得他待在这儿实在太难熬了,便让他不要来。
旋即她又担心冬荣一个人在家太久会感到压抑,便时不时发消息骚扰他。
比如开会中途休息,她就给冬荣发消息:【在吗】
冬荣:【嗯?】
云念笑了两声,给他回语音:【问你‘在吗’,意思就是‘我想你了’】
冬荣:【还有这个意思?】
云念:【在吗?】
冬荣:【我也想你】
云念:【真上道![拇指.jpg]】
又或者偶尔去茶水间倒个咖啡,她也发消息骚扰他:
【尊敬的用户,截止二月十九日,您的余额已不足,为了确保您的女朋友能够继续可爱,请您及时续费一千个吻。】
冬荣只回了她一个字:【好】
然后下班的时候她就看见男人已经站在车子旁边等她。
待她走近,他问:“我是现在充值,还是上了车充值,还是回家再充值?”
云念没想到他这么认真,不禁大笑:“那一千个吻你要怎么充值啊?你想把我的嘴亲肿吗?”
冬荣看她一会儿,点头,“好,现在充值一部分,车上充值一部分,回家再充值剩余的一大部分。”
没等云念说话,他忽然垂首在她唇上啄了两下,然后问:“几个了?”
云念撇嘴,“就俩。”
冬荣拉着她的手腕转身,将人摁在车门上,微微弯下腰咬她。
这回持续的时间有些久,云念几乎缺氧。
冬荣抬起头,问她,“几个了?”
“十个!”云念连忙道,“不对,十二个!”
“三个。”冬荣一脸正经地纠正。
“十二个!”云念极度后悔给自己挖了个这么大的坑,坚定地说,“十二个!这个我快断气了,连十个都不值吗?!”
冬荣没说话,拉开车门把她摁进驾驶座,随后欺身上来,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勺。
云念上半身无处着力,只好紧紧拽住他衣领,又浑浑噩噩地攀住他的脖子,挺身想要贴近一点。
冬荣便用另一只手扶住她的腰,往自己这边拉了拉。
云念的拇指刚好放在他喉结上,能够感受到那里细微的上下滑动。
许久,冬荣松开她,继续问:“现在几个?”
“六十个。”云念抹了抹唇,长长地喘息,“这个是……反三。这个是新的姿势,不一样的,要翻倍……”
“嗯。”冬荣非常宽容,耐心地问,“一共几个了?”
“六……七……”云念叹了口气,感觉自己脑子里全是糊的,“……算不清楚了……”
“七十二个。”冬荣说。
“哦,对。”云念点头,“你记得还挺清楚。”
又折腾一会儿,她终于能好好地坐在驾驶座上,开始往家里走。
进了家门,还没脱鞋,冬荣又压过来。
“等、等会儿……”云念扶额,“我真的完全记不清有多少个了。”www.xiumb.com
冬荣:“三百二十七。”
“……”
云念震惊地盯着他,“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冬荣轻笑,“怎么可能连这都记不住。”
“不是……”云念抬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这是……怎么能做到一边接吻一边还记着这种乱七八糟的数字的?”
“这只是总数而已,很好记。”冬荣说,“我不仅记得总数,我还记得我们每次亲完,你说的那个数字。”
“……卧槽。”
云念好半天没缓过神。
“我从小对数字和符号都比较敏感,过目不忘。”冬荣说,“我背谱子也很快的。”
“……我的天……”
“得病之后,这种能力好像反而还提升了,比以前记得更清楚。”
顿了顿,冬荣摇头,“但并不是什么很好的现象,因为比起规整的,我更能记住散乱的。就像我自己的思维一样,是割裂的。”
“这不就是天才能力吗。”
“还好。”冬荣笑了笑,“其实这种人不算少。”
“……我们不一样……”云念感叹道,“你可能觉得市状元也很好考吧。”
“还行。”冬荣说,“我经常考。”
“……打扰了。”
云念脱掉鞋,从他胳膊下面钻出去,“是我不配。”
刚出去两步,便被冬荣从后面抱住。
“还有六百七十三次。”他凑在她耳边说,“充值不到位,我女朋友就不可爱了。”
“你女朋友永远可爱!”
云念吼了一句,又很快败下阵来,“我输了……咱们再商量一下行吗?”
冬荣垂首吻了吻她的后颈,声音迷恋且缱绻:
“不。”
云念正想再求两句饶,冬荣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两个人顿时都是一怔,毕竟他的手机很少响。
如果响了,那基本应该就是胡先。
“怎么了?”云念忙问,“难道是网上又有什么事吗?”
“不知道。”
冬荣掏出手机,瞟了眼屏幕,随后又给她看,“不是胡先。”
来电显示是个没听说过的名字。
云念问:“这是谁?”
“我的大学室友。”冬荣说,“以前关系还不错,但是毕业之后很少联系了。”
“哦……”云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这个情况,一般不是找你借钱,就是他要结婚了。”
“如果是借钱还好……”
冬荣一边喃喃着,一边接起了电话。
云念莫名有些紧张,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两分钟后,冬荣挂掉了电话。
“你猜得果然没错。”
他似乎想叹气,但又觉得这种时候叹气不好,便憋了回去,对她解释道:“他结婚了。”
“啊……”云念呆了呆,“那他是邀请你去吃酒吗?那你要去吗?”
“大家都知道我现在没有在工作。”冬荣说,“如果不去,很像是故意给他难堪。”
云念:“那你……”
冬荣颔首,“我得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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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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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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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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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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