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她回来时,冬荣是被薯球在门上挠的那几下吵醒的。
紧接着,他就去浴室洗澡。
其实当时说洗澡只是个借口,为了提醒她赶紧出去。
毕竟早上起床才洗了澡,又一直待在空调房里,用不着洗那么频繁。
他又没洁癖。
然而提醒完之后,云念看起来还很自然,他自己却臊得不行。
洗澡的时候一直在想,先前室内够不够暗,有没有让她看到什么。
又想,看到了也没什么吧,夏天穿背心都比那露得多。
因为心不在焉,再加上地上有点滑,洗完澡往外面走的时候,他不小心一脑袋磕在了门板上。
恰好磕在锋利的棱角处,额头立刻便被磕破了。
还以为头发落下来能遮住呢。
冬荣抬手摸了摸额头。
“不疼吗?”云念问。
冬荣摇头,“还好。”
云念瞪他一眼,转身往外面走,一边问道:“家里有医药箱吗?”
似是迟疑了两秒,冬荣关掉厨房灯,跟在她身后,低低答:“没有。”
云念脚步一顿,回头看他。
大抵先前偷吃的心虚感还在,被她这么一看,冬荣竟莫名有些紧张。
他用手撑着墙,喉咙哽了一下,想着要说点什么话来缓和一下气氛。
但云念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只是飞快地垂眸在他腕间那块疤上面扫了一眼,随后很自然地接着问:“那有酒吗?棉签呢?”
“有酒。”冬荣说,“没有棉签。”
“……”
云念背对着他比了个OK的手势,“行,很可以。”
两人走到客厅,她指了指沙发,“你过去坐在沙发上等我——酒在哪儿?”
冬荣没答话。
云念:“嗯?”
“在……”
他看起来有些抗拒回答这个问题,过了会儿才说:“在我卧室。”
“你把酒放卧室干吗?”云念顺口问,“要偷喝啊?”
冬荣没说话。
“……”
云念停下来看向他,叉着腰深吸了一口气,微笑着问:“真的在偷喝,是吗?”
“……”
“我搬过来也没几天,你瞒谁呢?”云念刨根问底,“还是知道我要搬过来以后才藏进去的?”
冬荣持续沉默。
“好,很好。”云念说,“看来就是故意瞒我的。”
她想了想,又道:“白天睡那么久,不会是因为喝酒吧?”
这次冬荣答得很快:“不是,是因为吃药。”
顿了顿,他道:“你搬过来以后,我没喝过。”
“那你藏什么?”
“就是……”
不想让她看见,也不确定自己以后会不会真的有哪一天想要偷喝。
冬荣闭上嘴,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云念盯着他观察了一会儿,忽然问:“你为什么这么心虚?”
“嗯?”
冬荣有些愣。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心虚。
准确地说,他没察觉到自己在心虚。
“我又不是你妈,也不是你女朋友,你想喝酒想干吗,我都管不着。”云念说,“我就是个普通房客而已——所以你为什么要瞒我?为什么要心虚?”
“……”
“你觉得我会管你吗?”
略微停顿,云念加重语气问:“你希望我管你吗?”
冬荣有些不安地坐在沙发上,紧张得手指都蜷了起来。
他还没有思考过这些行为。
但是认真想想,他好像的确是……
他在渴望什么?
“我还没有怎么样呢,你却已经表现出一副在被我管着的样子。”
云念难得如此犀利,一字一句道:“你是无意识的,还是故意勾引我?”
“……”
是。
是故意想勾引她。
不敢主动走出下一步。
却又卑鄙地、恶劣地,想要缚住她。
让她可怜自己。
让她被动地负有责任感。
可怕的是。
这都是潜意识的行为。
冬荣抬手按住自己额头上刚刚开始结痂的伤口,试图用疼痛让自己清醒一点。
半晌,他声音低缓地问:“你厌恶吗?”
“不。”云念立刻道,“我喜欢。”
说完,没等冬荣应声,她又十分自然地转了话题:“酒在哪个位置?柜子里?还是床底下?”
“衣柜。”冬荣说,“最里面。”
“嗯哼。”
云念本以为他可能就只藏了一两瓶酒解馋,谁知道拉开柜门一看,里面竟然放了一大箱,粗略一数,至少三十瓶。
当时自己还陪着他一起搬家,居然完全没看出来。
挑挑拣拣半天,云念选了瓶酒精浓度比较合适的高浓度白酒,然后又去拆了一包自己的化妆棉。
走出两步,想了想,她又折回去,抓了一把小橡皮筋。
冬荣很乖巧地坐在沙发上。
云念将酒瓶往茶几上一搁,气势不像是要上药,倒像是要杀人。
她尽量说服自己往好的方面想,跪在冬荣旁边,一边给他扎前额的头发,一边问:
“藏那么多酒,你是有品酒的爱好吗?”
“不是。”冬荣很老实地答,“单纯嗜酒,看见什么买什么。”
云念手下微微用了点儿力,揪着他的头发,咬牙问:“嗜酒?嗯?”
“以前。”冬荣像是感受不到疼似的,面不改色地说,“吃药以后就没有了。搬家之前已经把酒扔了一大半,剩下这些价格都比较贵,所以……”
云念打断他:“扔哪儿了?”
“……嗯?”
“扔了干吗?你买的东西还能有便宜的?”
云念在他脑袋上扎好一个小揪揪,退后欣赏了一下,继续扎下一个。
“要是还能找回来,我帮你卖了。我看你那些基本都没拆封。”
“……小区垃圾桶。”冬荣说,“找不回来了。”
“唉。”云念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败家子。”
冬荣:“……”
华云地产的富家千金,居然在指责他是个败家子。
扎完头发,云念捧着他的脸看了看,赞叹道:“还挺美。”
她手指轻轻在冬荣额头上划了下,“你发际线怎么长这么好?女娲造你的时候写错属性了吧?真是让你下凡历劫来的。”
“嗯。”冬荣勾了下唇,“所以才得病,是吗。”
“嗐,人生在世,谁还能没几个病呢。”云念说,“生病就吃药,该怎么治怎么治,一定会好的。”
“要是好不了呢?”
云念不以为意,“那也没什么。”Χiυmъ.cοΜ
“嗯?”
云念:“不妨碍我喜欢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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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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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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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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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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